第6章 楚江寒
- 大將軍
- 浪子洪流
- 2256字
- 2025-04-09 08:03:13
紅衣大炮的硝煙吞沒江岸時,秦歌嗅到風里混著伽藍香。這氣味他在太廟地宮聞過,在傀儡刺客身上聞過,此刻卻裹著霜雪寒意撲面而來。炮火映亮的江面上,一葉扁舟破開火浪,撐篙女子蓑衣斗笠,腕間金鈴與楚懷瑜所戴如出一轍。
“將軍接槊!“清喝聲中,丈二點鋼槊破空而至。秦歌凌空接槊的剎那,驚覺槊頭刻著父親慣用的“破“字。江面忽然浮起無數鐵索,八百門紅衣大炮竟被掀翻水中——那些所謂西韓精銳,不過是披著重甲的稻草人。
慕容拓的白袍在桅桿頂端獵獵作響:“表弟可還喜歡這出《草船借箭》?“話音未落,撐篙女子突然甩出斗笠。青銅面具應聲而裂,露出張清麗面容,眉間一點朱砂痣艷如凝血。
“楚國蘇挽月,見過大將軍?!芭幼慵廨p點鐵索,腰間軟劍如銀蛇出洞,“三年前雁門關外,將軍釋放的百名楚俘,今日特來還債?!?
秦歌的槊尖挑開三支冷箭,忽見蘇挽月劍穗上系著半塊玉玨——正是母親棺中遺失的那半塊山河玨。江心龍舟突然調轉炮口,八百門紅衣大炮齊指慕容拓本陣。
“賢侄可知你娘親為何自囚水寨?“李崇道的聲音混在炮火中,“她盜走的不是玉璽,是楚國的紅衣炮圖!“
蘇挽月的劍鋒已抵住秦歌后心,左手卻拋出卷帛書。秦歌揮槊掃開箭雨,瞥見帛書上的楚文密報:“...景和四年,長公主攜炮圖入殷...“他突然旋身扣住蘇挽月手腕,指尖觸到她袖中暗藏的機括——正是父親改良過的連弩樣式。
“你不是楚人。“秦歌的槊桿震飛五名刺客,“這袖箭機關,是雁門軍械監獨有。“
蘇挽月輕笑,劍尖突然轉向,挑落秦歌束發鐵冠:“將軍可知楚人善蠱?“青絲散落的剎那,江面浮起千百盞河燈,每盞燈芯都燃著醉骨香。慕容拓的旗艦突然打橫,甲板上士卒竟如牽線木偶般自相殘殺。
子夜時分,秦歌困守龜山殘壘。蘇挽月正在烹茶,火堆映得她眉間朱砂忽明忽暗:“三年前我奉命潛入雁門,本是要取你性命?!八蝗怀堕_衣領,鎖骨處烙印與楚懷瑜尸首上的漕幫印記一模一樣。
“李崇道用醉骨香控制漕幫三十年,將軍所見西韓皮甲...“她將茶湯潑在地上,水漬竟顯出北疆地形圖,“皆是江南織造局用陳年糧款所制?!?
秦歌的環首刀突然架在她頸間:“那你現在所求為何?“
“求將軍做筆交易?!疤K挽月指尖撫過山河玨,“用楚國十萬斤精鐵,換李崇道項上人頭?!?
山風卷起焦土,遠處傳來西涼鐵騎特有的駝鈴聲。秦歌望著蘇挽月眼中跳動的火光,忽然想起母親《洛神賦》中的句子:“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這女子眼里燒著的,分明是與他同樣的執念。
殘壘外忽起胡笳聲,西涼鐵騎的彎刀映著血色月光。蘇挽月將山河玨按進秦歌掌心,冰涼指尖劃過他腕間脈搏:“將軍可聽過龜山蛇陣?“話音未落,山下亮起萬千火把,李崇道的九龍輦踏著尸骸而來。
龜山峭壁上的火把蜿蜒如蛇,李崇道的九龍輦碾過滿地斷箭。蘇挽月突然將茶釜擲向夜空,沸騰的水霧里綻開紫色煙花——正是漕幫最高級別的求援信號。
“三年前將軍在洛水放生百人,今夜該他們還債了。“她軟劍卷起砂石,竟在巖壁上刻出雁門關地形圖。秦歌的環首刀突然劈向山壁,火星四濺中露出黑黝黝的炮口——這殘壘竟是前朝修建的暗堡!
紅衣大炮的轟鳴震落山石,李崇道的先鋒陣瞬間化作火海。蘇挽月趁機甩出鐵索纏住輦車,卻見簾內飛出九道寒芒——竟是淬毒的七星鏢,與當年追殺秦歌的暗器如出一轍。
“小心磁石甲!“秦歌旋身將蘇挽月撲倒。七星鏢擦著鐵甲劃過,突然調轉方向釘入巖壁。李崇道的笑聲從輦車傳出:“賢侄可還記得洛水畔的磁石陣?“
蘇挽月突然割破手腕,鮮血灑在山河玨上。玉玨泛起詭異紅光,竟引動地底傳來機括轉動聲。整座龜山劇烈震顫,十八尊青銅巨人破土而出,手中巨斧劈開輦車頂蓋——露出李崇道驚愕的面容。
“這是楚國公府的機關術...“秦歌的刀鋒抵住李崇道咽喉,“你早與楚懷瑜勾結?“
“勾結?“李崇道撕開胸前蟒袍,潰爛的北斗烙印中嵌著半枚玉玨,“當年你娘親親手刺下這烙印,說要讓我永世記得...“話音未落,蘇挽月的軟劍突然刺穿他心口:“這一劍,替楚家三百口冤魂!“
西涼鐵騎的彎刀已到山腰,為首女將的赤甲染著月光。秦歌正要揮動令旗,忽見蘇挽月踉蹌倒地——她腕間傷口流出黑血,醉骨香的甜膩氣息彌漫開來。
“李崇道...在我茶里...“她扯開衣襟,心口赫然插著半截七星鏢。秦歌猛然想起那杯潑在地上的茶湯,北疆地形圖的邊緣正是龜山標注。
女將的駝鈴聲穿透夜幕:“西涼穆蘭,特來討要十萬斤精鐵!“彎刀所指處,竟是昏迷的蘇挽月,“這女子三日前劫我糧隊,將軍若肯交人...“
“人給你!“秦歌突然抱起蘇挽月擲向敵陣。穆蘭接人的剎那,軟劍如毒蛇吐信刺向她咽喉——竟是蘇挽月假作昏迷的殺招!
兩軍混戰之際,秦歌獨闖暗堡深處。山河玨嵌入總機關臺的瞬間,整座龜山裂開地縫,露出寒潭下的青銅巨艦。艦身刻滿《洛神賦》全文,炮口卻對準了西涼鐵騎。
“將軍可知何為楚江寒?“蘇挽月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她手中握著磁石羅盤,腕間傷口已包扎妥當:“當年你娘親駕此艦撞沉楚國公船隊,江水整整三個月泛著血色?!?
穆蘭的彎刀劈在青銅艦上火星四濺:“把紅衣炮圖交出來!“秦歌卻按下總舵機關,巨艦炮口突然轉向渝州方向——那里正騰起象征皇權更迭的狼煙。
“諸位的恩怨...“他斬斷纜繩,巨艦順流直下,“不妨去問問新君慕容拓!“
江風卷著火藥味灌入艦艙,蘇挽月在《洛神賦》刻痕間找到行小楷:“...崇道負我,然九州烽火非妾所愿...“突然有熱流滴落手背,抬頭見秦歌眼中血絲密布。
“三日后,你我或許該在渝州城頭...“她將磁石羅盤按進控制臺,“做個了斷?!?
巨艦撞開渝州水門的瞬間,八百門紅衣大炮齊鳴。秦歌在硝煙中看見城頭王旗變換,慕容拓的白袍旁立著戴青銅面具的謀士——那人手中羽扇,分明是李崇道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