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艦撞碎水門鐵閘的剎那，秦歌擒住蘇挽月躍入護城河。冰寒刺骨的河水中，他看見城頭那襲白袍翻飛如鶴——慕容拓手中捧著的，竟是李承稷下葬時戴的鎏金面具。

“咳咳...“蘇挽月在蘆葦叢中嘔出黑血，腕間金鈴已碎成齏粉，“這是傀儡門的...子母蠱...“她突然扯開秦歌衣襟，染血指尖在他胸前畫出北斗七星，“快走！他們在你身上...“

話音未落，十二道鐵索自河底暴起。秦歌揮刀斬斷三根，刀刃竟被磁石索吸住。對岸忽亮起百余盞孔明燈，每盞燈下懸著弩手，箭簇泛著醉骨香的幽藍。

“陛下有旨！“司禮監掌印的尖嗓刺破夜空，“逆臣秦歌里通外國，就地鎖拿！“

秦歌正要縱身，忽覺氣海劇痛——蘇挽月所繪的北斗七星滲入皮膚，化作七道黑線封住經脈。羽林衛的鐵網當頭罩下時，他最后看見蘇挽月唇邊那抹譏誚，與她挑落自己束發冠時的神情如出一轍。

天牢第九層，寒霧凝成水珠順著玄鐵柵滴落。秦歌被吊在“鎖龍樁“上，琵琶骨貫穿著隕鐵鏈。對面刑架上掛著個血肉模糊的人，亂發間露出半張潰爛的臉——竟是三日前失蹤的趙成。

“將軍...糧倉...“趙成忽然抽搐，口中噴出混著稻殼的黑血，“在太廟地宮...老鼠...老鼠在吃龍脈...“

秦歌瞳孔驟縮。鎖鏈的嗡鳴聲中，他聽見頭頂傳來機括轉動聲——這哪是什么天牢，分明是李崇道改造的軍械庫！墻縫滲出刺鼻的硫磺味，地磚縫隙隱約可見引火棉的焦痕。

子時更鼓響過，甬道盡頭飄來伽藍香。典獄長提著琉璃燈走近，燈罩上繪著楚國公府的家徽：“大將軍可知，這鎖龍樁是用沉船的龍骨所造？“他突然轉動燈座，秦歌腳下的石板轟然開裂，露出下面沸騰的鉛池。

“當年楚懷瑜便是死在此處?！暗洫z長摘下面具，赫然是漕幫大當家顧三爺，“不過她比將軍硬氣，烙鐵燙穿琵琶骨也沒供出炮圖...“

鉛池突然翻涌，浮起具焦黑的尸骸。秦歌瞥見尸骸指骨上的翡翠扳指，額角青筋暴起——那是老校尉周叔的遺物！隕鐵鏈在怒火中錚鳴，竟被他生生扯斷半截。

“這就對了！“顧三爺癲狂大笑，“不用點猛藥，怎逼得出'破軍七式'！“他猛踩機關，十八尊銅人破壁而出，手中重錘砸向鎖龍樁。秦歌在鐵錘間隙騰挪，斷鏈如鞭抽碎三尊銅人，卻見銅人胸腔里滾出西韓軍徽。

“將軍可知這些傀儡的材質？“顧三爺的琉璃燈映亮銅人殘片，“都是江南織造局用軍餉鑄的...“

話音未落，天牢突然地動山搖。趙成嘶吼著掙斷鐵鏈，潰爛的皮膚下露出精鋼骨架——這竟是傀儡門最高等的“人胄“！秦歌劈手奪過重錘，砸碎人胄頭顱的瞬間，瞥見顱腔內刻著“景和四年制“。

鉛池沸騰如煮，顧三爺在蒸汽中忽隱忽現：“當年先帝為籌軍費，把十萬戰俘煉成人胄...“他忽然慘叫倒地，后心插著半截銅人手臂。秦歌轉頭望去，見趙成的殘軀仍在抽搐，指骨深深摳進地磚：“跑...跑...“

甬道盡頭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八百龍驤衛持盾逼近。秦歌擦去嘴角血漬，忽然笑出聲——他腳下碎裂的銅人殘片，正與太廟地宮青銅鼎的紋路嚴絲合縫。

“李崇道沒教過你...“他踢起銅片嵌入墻縫，“破軍七式最忌狹室？“隕鐵鏈如蛟龍擺尾，掃斷承重柱的剎那，整座天牢向鉛池傾斜。龍驤衛的鐵甲成了催命符，成建制滑向沸騰的鉛水。

秦歌踏著墜落的銅人躍上通風口，卻見蘇挽月一襲夜行衣守在洞口。她手中磁石羅盤指針狂轉，腕間新換的金鈴響如喪鐘：“將軍可知，這通風口直通皇帝寢宮？“

遠處突然傳來九龍輦的鑾鈴聲，混著李崇道劇烈的咳嗽。秦歌捏碎掌心血痂，任黑線順著手太陰肺經蔓延——既然封不住這身武功，那便讓它燒得更旺些！

通風口的寒風割面如刀，蘇挽月腕間金鈴忽止。秦歌掌心血痂碎成齏粉，七道黑線順臂游走，竟在肘間匯成北斗狀疤痕——與李承稷胸前的烙印分毫不差。

“將軍可知這蠱毒何名？“蘇挽月劍穗掃過磁石羅盤，“七星鎖心蠱，需用七位至親之血為引。“羅盤指針突然指向皇城方向，她輕笑：“李崇道當真好算計，連慕容拓都是...“

話音未落，通風口磚石崩裂。秦歌擒住蘇挽月手腕急墜三丈，頭頂擦過九支透甲箭。箭桿中空處灑出磷粉，遇風即燃成碧色鬼火，照見下方百具青銅棺——棺蓋皆刻“景和四年“！

“這才是真正的《九國血盟》?！疤K挽月軟劍挑開棺蓋，露出裹著金縷玉衣的尸骸，“當年先帝毒殺九國使臣，嫁禍給...“劍鋒忽滯，她瞳孔驟縮——玉衣內襯竟縫著楚國公府密文。

地底傳來機括轟鳴，九具玉尸突然坐起。秦歌劈手奪過磁石羅盤，按在棺槨北斗紋上。玉尸關節處彈出鋼針，針頭藍芒與當年追殺他的喪門釘如出一轍。

“破軍七式第七斬...“秦歌突然閉目，斷鏈如龍卷起磷火，“斷山河！“鏈影過處，九具玉尸盡碎，金縷玉衣中飄出泛黃帛書——竟是九份蓋著李崇道私印的盟約。

蘇挽月突然嘔出黑血，腕間金鈴盡碎：“蠱毒反噬...快走...“她踉蹌撞向銅棺，棺底暗格彈出一柄陌刀。秦歌握刀的剎那，刀柄“忠勇傳家“的篆文刺痛掌心——這正是父親當年斷在北疆的佩刀！

“現在將軍信了？“蘇挽月倚著殘棺慘笑，“令尊不是戰死，是被這柄刀里的毒針...“話音未落，陌刀突然自鳴，刀身崩出七枚鋼針。秦歌旋身揮刀，鋼針盡數釘入追兵咽喉。

地宮轟然塌陷，秦歌挾著蘇挽月墜入暗河。水底忽現青光，葉青凰的夜明珠映亮前方鐵閘——閘上銅鎖紋樣竟與翡翠鐲暗合。蘇挽月突然咬破指尖，在閘門畫出北斗血符：“開！“

閘后景象令秦歌目眥欲裂：十萬石霉變的軍糧堆積如山，鼠群正在啃噬糧袋下的青銅鼎。鼎身銘文歷歷在目：“景和四年，帝敕造此鼎，永鎮龍脈...“

“所謂龍脈...“葉青凰劍挑糧袋，粟米中混著鉛粒，“不過是李崇道私鑄的假銀！“

暗河突然沸騰，李崇道的九龍輦破水而出。他胸前的北斗烙印潰爛見骨，手中卻捧著完整的傳國玉璽：“賢侄可知，缺的那角龍尾...“玉璽按向青銅鼎的剎那，整座地宮開始塌縮。

秦歌的陌刀貫入輦車，刀氣掀飛李崇道冠冕。白發散落的瞬間，蘇挽月突然驚呼：“他后頸...！“潰爛的皮肉下，赫然是西韓狼頭刺青。

“三十年前...“李崇道癲狂大笑，“慕容氏送我入殷為質時，你們這些蠢貨...“話音戛然而止，葉青凰的鳴鏑箭貫穿其咽喉。玉璽墜地裂成八瓣，露出內藏的磁石機關。

地動山搖間，秦歌望見蘇挽月腕間傷口爬出蠱蟲。那蟲生七足，正與他臂上黑線走向一致。葉青凰突然揮劍斬斷自己左臂，斷肢處鉆出同樣的蠱蟲：“快走！這蠱吸夠皇族血就要醒了！“

三人沖出地宮時，啟明星正墜向渝州城頭。秦歌的陌刀插在廢墟間，刀身映出沖天火光——慕容拓的白袍軍正在焚燒糧倉，而騰起的煙霧竟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

蘇挽月忽然踉蹌跪地，七竅鉆出金色蠱蟲：“將軍...快...“她扯下半幅袖袍，露出肩頭烙印——與趙成傀儡如出一轍的“景和四年“。

葉青凰的斷臂處血流如注，卻將鳴鏑箭按在秦歌掌心：“去洛水...那里有...“箭簇突然炸開，露出半張炮圖殘卷。遠處傳來西涼鐵騎的號角，穆蘭的赤甲染著晨曦：

“這局棋，該換執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