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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唐代造籍事項的確立與變動

二 武德六年——唐戶籍編造諸制的建立年份

就整體而言,初唐國制是承襲隋制的。以法律為例,武德元年(618)六月一日,詔劉文靜等人損益開皇律令而定為五十三條,以寬簡便時為標準,于當年十一月四日頒行。同時,仍令左仆射裴寂、吏部尚書殷開山、大理卿郎楚之等人修撰新的律令。這一編撰本朝律令的大事至武德七年(624)三月二十九日乃成,歷時近六年。武德律令“大略以開皇為準,正五十三條。凡律五百條,格入于新律。他無所改正”[18]。可見,唐初律令基本上采用了開皇律令的組織體系與內容。所以在戶籍法令方面,唐制的基礎已于隋代固定下來[19]

據武德六年(623)三月令,唐代初期的丁中標準是:“以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歲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同時,新政權還規定了審定戶等的具體等級,武德六年三月令言:“天下戶量其貲產,定為三等。至九年三月二十四日詔:天下戶三等,未盡升降,依為九等。”同在武德六年三月,朝廷下令:“每歲一造帳,三年一造籍;州縣留五比,尚書省留三比”[20]

《唐會要》卷85團貌諸條明確而完整地記載了武德六年(623)三月制定丁中老小、三等戶等(俟后分作九等)、計帳與戶籍的編造周期以及籍帳的保存時間。同時,《通典》卷6《食貨·賦稅下》(僅有定戶)、《冊府元龜》卷486“戶籍門”中亦有同樣記載。至于“團貌”一條需要一個補證,武德九年(626)十一月,魏徵與封德彝、唐太宗爭辯是否將“中男十八已上簡取入軍”時,太宗認為:

中男若實小,自不點入軍。若實大,是其詐妄。依式點入,于理何嫌!

但魏徵指出不應竭澤而漁,應考慮到實際的賦役需要:

若次男以上并點入軍,租賦雜徭,將何取給?……陛下每云誠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并無矯詐之心。今之共治,所寄惟在縣令刺史。年常貌閱,并悉委之。至于簡點,即疑詐偽。望下誠信,不亦難乎![21]

引文所謂“年常貌閱,委之州縣”的說法,證明了武德年間已按照法令進行常規的貌閱,勘查編戶民年齡與丁中制、身狀的同異。

并且,“定戶三等”之制似乎早在武德二年(619)便有端倪:

二年制:每一丁租二石。若嶺南諸州則稅米:上戶一石二斗,次戶八斗,下戶六斗;若夷獠之戶,皆從半輸。蕃人內附者,上戶丁稅錢十文,次戶五文,下戶免之;附經二年者,上戶丁輸羊二口,次戶一口,下戶三戶共一口。[22]本令蘊含內容十分豐富,第一,民戶有上中下三等之別。第二,戶口的族群種類不同,依次為固有的中原民戶、嶺南民戶、中南及西南地區的夷獠戶、西北地區的蕃戶及歸附兩年以上的蕃戶。中原民戶及其三等定戶之制完全隱藏在“每一丁租二石”的表述之中。第三,不同地區的民戶所對應的不同租稅形式,照顧了各地區的生產習慣。同時,內附蕃胡的三等定戶乃至此后的九等定戶標準皆與全國保持一致,具有強烈的政治經濟意義[23]。總之,夷獠戶、蕃胡戶的稱謂及其戶等標準是在大一統的政治環境下產生的,表明隋唐戶等制度也考慮了族群因素。這一制度應完全襲自前朝規定,武德二年的唐朝實力還是很難對嶺南、西南、西北地區進行有效管轄的。

但是,在丁中制頒布的時間上有個矛盾需要注意,且看唐人杜佑的記載:

大唐武德七年定令:男女始生為黃,四歲為小,十六為中,二十一為丁,六十為老。[24]

可上舉戶籍編造(包括丁中諸制)的確立時間都指向武德六年。由于武德律令的頒行是在武德七年四月庚子[25],在法令編纂之前,必定充分考慮過已施行了丁中、定戶、造籍諸制[26]。歷來是實踐在前,總結成文在后,武德七年頒布的律令體系只是肯定了此前的實際運轉,不存在記載疏誤的情況。

武德六年方開始編造戶籍,乃因各地區納入唐朝版圖的時間有先后,先期占有的中原地區才有相對成熟的條件執行。所以,武德六年之前這一規定的推行確有空間上的限制。以隋為例,開皇九年滅陳,次年便采取安撫之策:

尋令(蘇威)持節巡撫江南,得以便宜從事。過會稽,逾五嶺而還。江表自晉已來,刑法疏緩,代族貴賤,不相陵越。平陳之后,牧人者盡改變之,無長幼悉使誦五教。威加以煩鄙之辭,百姓嗟怨。使還,奏言江表依內州責戶籍。[27]

但文帝認為江表初平,不可過急。同時,我們也知道在南北政權對峙期間,是無法對更廣大的地區進行戶籍編造的。

遺憾的是,開皇律令后世無存。隋代主要在開皇前期曾大規模閱實戶口,整頓戶籍。而《隋書》卷24《食貨志》乃至卷67《裴蘊傳》均未能說明當時戶口統計與籍帳制度的具體內容,甚至對戶籍編造的具體時間也語焉不詳,目前所能了解的只是閱實戶口、析大戶為小戶、輸籍之法和相糾之科等戶籍整頓的措施。隋志提到每年正月五日的“依樣定戶”這一時間,與唐代的造籍時限相近,但唐代戶籍是三年一造制度,故兩者不盡一致。基于此,據現有資料難以確定隋代造籍與“依樣定戶”的時間是否相同[28]。所以,關于戶籍編造的武德律令在繼承的同時也有自己的獨立發展,而系統性的新戶籍辦法的及時頒定,有著非常積極的意義,也避免了歷史敘事所謂“輕徭薄賦”的千篇一律。

武德六年是唐代戶籍的始造之年,這一觀點亦可反推出來。史載:

凡天下之戶,量其貲產,定為九等(原注:每三年,縣司注定,州司覆之,然后注籍而申之于省)。每定戶以仲年(原注:子、卯、午、酉),造籍以季年(原注:丑、辰、未、戌)[29]

鑒于《唐六典》的編撰和成書情況是以開元之制為標準,而這些制度是在損益前代的基礎上形成的。季年造籍的“丑、辰、未、戌”秩序,應是始造年份的確立及其干支與“三年一造”的規定共同形成的,因為武德六年的干支是癸未。這當非巧合,而是始造年份對后續的制度改進所產生的歷史影響。

初唐戶籍編造法令的積極制定,不僅是重新建立政治秩序的需要,也初步形成了整個唐朝國家籍帳體系中的主要部分。這一戶籍計帳制同均田制、租庸調制共同構成了唐代前期主要的經濟財政制度,三者密不可分。而租庸調制是其中的核心制度,均田制在于保障課丁有生產資料,以農業生產提供國家稅收;戶籍計帳制則保證官方對丁口的嚴密控制,每丁稅額一致,掌握了課丁即可算出應收的租庸調數,國家收入能夠一目了然。均田制是租庸調制的基礎,戶籍計帳制是租庸調制的保證,這是三位一體的制度設計。所以,唐后期隨著均田制的破壞,租庸調制和戶籍計帳制也紛紛解體[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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