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根脈

老茶館的木梁在暴雨前的悶熱里發出呻吟，阿秀用指尖撫過供桌下那道新裂的璺子，銀鐲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云飛蹲在墻角，鏡頭正對準從磚縫里鉆出的杜鵑根須——它們像透明的蛇群，在灰撲撲的墻面上蜿蜒出蜿蜒的金線。

“這些根在動。“云飛的鏡片蒙上水霧，“我拍了十分鐘，它們的位置完全變了。“

阿秀突然抓住他腕間的手表，表盤玻璃上正凝結出淡紅水珠。老茶館的銅鈴無風自響，供桌下的地窖木門“吱呀“開啟，腐氣混著鐵銹味撲面而來。

“太婆說，真正的根脈在地下。“阿秀踩著搖晃的木梯下去時，銀鐲內側的血紋突然亮起，“當年日本人砍不走杜鵑王，是因為根系纏住了炮彈。“

地窖最深處，石壁上的苔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云飛的頭燈掠過巖面時，阿秀失聲驚呼——整面墻都是被水流沖淡的朱砂筆跡，最清晰的那行寫著：“光緒二十八年，花官孫氏以血續根，得三日花期?！?

“是你太公？“云飛的聲音被水滴聲吞沒，他的手電突然照到阿秀腳邊的鐵盒，“這個和第四章里杜鵑王樹洞里的盒子一模一樣?！?

阿秀跪地掘開浮土時，護花鈴墜突然變得滾燙。鐵盒開啟的瞬間，泛黃的信紙像活了一樣撲進她掌心，鋼筆字跡正逐字滲出血紅：

“孫女阿秀親啟：若見此信時，龜峰必臨劫難。克隆花無根，空心村無魂。汝當以血續根脈，用相機存花魂。老茶館地窖第三層藏有花官印，開啟需三更露水與處子銀鐲......“

“處子銀鐲？“云飛突然抓住阿秀腕間發燙的鐲子，“你從哪撿的這個？“

“山洪后老茶館地磚縫里。“阿秀的銀鐲突然自動松開，冰涼的金屬滑過她掌心時，鐲內側浮現出與根雕相同的血紋，“和太婆嫁衣上的金線一模一樣?！?

頭頂的木梯突然劇烈晃動，三叔公的旱煙袋“當啷“跌落：“上面來人了，說要征用老茶館建游客中心。“

“根脈在動?！鞍⑿阃蝗粚⑹职丛跐B水的石壁上，她的掌心正與朱砂筆跡重疊，“太婆說，花官印會自己找傳人?！?

云飛的相機突然失控旋轉，鏡頭里出現半透明的人影——無數代花官正從石壁里走出，她們的銀鐲與阿秀腕間那道逐漸實體化的藍光交相輝映。最前方的婦人突然伸手，將阿秀額前的發絲別到耳后，云飛的鏡頭捕捉到她眉心的杜鵑印記正在褪色。

“血祭不是殺人?！澳锹曇粝駨牡氐讉鱽?，“是讓根脈記住人的溫度?！?

當最后一滴水珠從石縫滲出時，整面巖壁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顫動。阿秀腕間的銀鐲殘片突然重組，化作一串流轉的藍光，恰與云飛鏡頭里浮現的花官印輪廓完美重合。

“印在你身上?！霸骑w的聲音帶著顫音，他的鏡頭定格在阿秀鎖骨處浮現的金線紋路——那正是嫁衣上縫補人間的針腳，此刻正與地窖石壁上的血紋共鳴，將整個老茶館的根系震得發出嗡鳴。

正午陽光劈開云層的剎那，老茶館的磚墻突然滲出鮮紅汁液，像無數朵正在綻放的杜鵑。阿秀突然將掌心的血珠按在滲液處，銀鐲藍光與血紋金線交織成網，克隆花培育大棚方向傳來集體爆裂的悶響。

云飛的直播畫面里，整座龜峰山的杜鵑突然逆季盛開，花瓣穿透正在施工的腳手架，將驚愕的工人包裹在紅云之中。老茶館的銅鈴突然齊鳴，阿秀的笑聲隨著鈴聲漫過山林：

“根脈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