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空心村

晨霧漫過龜峰山腰時，云飛的無人機突然失控墜入枯井。阿秀踩著井沿青苔探身望去，鏡頭里赫然浮現(xiàn)出半張人臉——那是根雕師留在井壁的炭筆素描，眉心的杜鵑印記正滲出新鮮的血痕。

“老茶館要拆了。“瘸腿的三叔公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煙灰缸里浮著未燃盡的喜帖，“上面說要建觀景臺，一平米抵三斤杜鵑根。“

阿秀攥緊護花鈴沖進茶館，供桌下的地磚突然松動。她跪地掘開浮土?xí)r，云飛的相機定格了驚人一幕——銹蝕的鐵箱里躺著半截斷裂的花神碑，碑文在晨光中逐字剝落，唯有“空心“二字滲出血紅。

“他們要移植古樹群。“云飛的嗓音突然變得陌生，他的鏡片反射出規(guī)劃圖紙上的紅叉，“用克隆技術(shù)替代原生杜鵑，說這樣花期能延長兩個月。“

老茶館的木窗突然無風(fēng)自開，阿秀腕間的銀鐲與護花鈴?fù)瑫r震響。她踉蹌著扶住墻時，聽見墻縫里傳來細密的咀嚼聲——成群的天牛正啃食梁柱，木屑堆里赫然混著微型芯片。

“是定位追蹤器。“云飛撕開天牛群結(jié)的繭囊，里面蜷縮著半枚工牌，鋼印上的“中建文旅“在晨光中泛著冷光，“他們早在三年前就開始滲透了。“

暮色漫過山坳時，阿秀在后山發(fā)現(xiàn)被遺棄的育苗大棚。腐爛的營養(yǎng)缽里，克隆杜鵑正以詭異的角度扭曲生長，花瓣邊緣滲出鐵銹色汁液。最深處的培養(yǎng)皿里，浸泡著她昨日掉落的發(fā)絲，銀鐲碎屑在福爾馬林里浮沉如淚。

“花魂在血，不在根。“云飛的聲音從大棚頂棚傳來，他的相機捕捉到培養(yǎng)皿上方漂浮的半透明人影，“這是你太婆......她在阻止他們提取血樣。“

阿秀突然將掌心的血珠按在培養(yǎng)皿玻璃上，銀鐲殘片瞬間化作流淌的藍光。克隆花突然集體爆裂，花汁在墻壁上繪出巨大的血手印，正中央浮現(xiàn)出根雕師臨終前反復(fù)呢喃的箴言：

“空心之村，必生空花；血祭不續(xù)，花神不歸。“

當(dāng)最后一縷月光穿透云層時，老茶館的銅鈴無端作響。阿秀在供桌下發(fā)現(xiàn)半截斷裂的工牌，鋼印與大棚里的完全一致。護花鈴墜突然變得滾燙，鈴聲化作透明的波紋漫過山林，所經(jīng)之處，枯萎的杜鵑突然重新舒展，花瓣邊緣泛起奇異的金邊。

云飛的鏡頭里，阿秀的剪影正與滿山花海融為一體。她腕間的銀鐲殘片在月光下重組，化作一串流轉(zhuǎn)的藍光，恰似曾祖母嫁衣上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金線——傳說中，花神用來縫補人間的針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