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五千錢難倒英雄漢

“盧先生會停留多久？”

“不知道，但朝廷似乎有人一直在推薦他當官，我想他最多不會停留半年吧。”

“……”

“說起來，我在來這里當縣吏之前，也在涿郡拜訪過他，討論了些經學，也算有過一面之緣，如果你要去，我可以給你寫封推薦信。

只是因為交情不深，也不知道能幫你多少忙。”

如果現在趕往幽州，半個月就能到。一路上車馬費用，再加上幽州人生地不熟，想必會有不少開銷。

當然，最重要的是，漢朝的州不是你想出就能出的。一般在當官的或者當過官特權階層自然是沒人管的，而在軍中，伍長，隊率等都屬于基層軍官，在朝中沒有編制。有編制的需要到曲長這種二百石以上的官員。

而如果不是特權階層，想要從一個地區(qū)移動到另一個區(qū)域，就需要“傳”，也就是“通關文牒”，否則就是違法。

而這個傳需要上報到縣里批準。

當然，呂布也不用請別人上報，作為縣長小吏朱林的門徒，以及基層中常會立功的將領，呂布跟馬縣長也不是什么陌生人。

但相對的，呂布也知道馬縣長是什么尿性。

“想去盧植那里讀書？朱林推薦你去？可以啊，五千錢，我放你走。”

沒錯，這就是縣長的作風，雖然他算是能辦事的人，但辦事和貪污并不沖突，遇到能拿捏的人卻不拿捏一把，反倒去成人之美，可不是馬縣長的作風。

好在這筆錢對呂布來說也不算不切實際，這兩年來，他屢立戰(zhàn)功，錢也沒有揮霍，把積蓄搭上，應該給得起。

就這樣，呂布迅速回到了家中，打開了自己藏在家里的錢箱子，而當他打開箱子的時候——

“怎么——就這么點？”

里面的錢，已然不到五百文。

而隨著呂布懸著的心終于死了，他聞到了家里的一股酒氣。

他走出院子，才看到一堆散落堆放的酒壇。

這幾個月，他忙于練兵和處理縣城附近的治安問題，很少回家，發(fā)了軍餉或是得了賞錢，也是讓部下幫忙領了送回家家里。

他本以為母親會好好整理好這些收入，然而這錢比起自己離開時，不但沒有增多，反而少了大半。

而那個罪魁禍首，正爛醉如泥的倒在主臥。

呂布冷著臉，走上前去。

他看著自己沉醉于酒精的父親——

“家里的錢，都被你花了？”

“奉——奉先啊？我是喝了點酒，又請朋友吃了些好的，不過也沒花完不是么？”

“但你花了太多了，家里的積蓄都沒了！”

“啰嗦！”呂梁耍起了酒瘋，他踉蹌的站起來，想要扇呂布的巴掌，呂布沒有躲，但醉得看人都重影的巴掌，本來就打不到呂布。“我呂梁，苦了大半輩子，花點錢，跟朋友們吹牛逼，怎么了？

老子花兒子的錢，天經地義，你還想反了天不成？”

那一刻，呂布近乎失去了理智，他一把就把呂梁提了起來，按在了他背后的石墻上。

“砰！！！”

巨大的響聲讓整個房間為之一顫，母親田氏跑了出來，看到這一場面，她急忙上前拉住呂布。

“兒啊，你這是干什么，快放了你爹！”

是啊，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呂布也不至于真的對他怎么樣，只是——

“那是我用來找名士求學，改變命運的錢！被你揮霍完了！

你不是說過，想過上安生富足的日子嗎！？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現在，不是很安生了嗎？”

“！！”

“多虧了我兒爭氣，家里喝得起酒，吃得起肉了，還有什么要追求的嗎？”

“……”

后來，呂布才聽母親說了父親的狀況。

自從呂布當了兵以后，家里的條件確實改善了不少。

雖然軍職沒升多少，但因為呂布常常立功，家里也總能拿到賞錢，吃得起精細些的糧食，吃肉也不再是什么奢望。

即便這個時代并不是有能力者就能迅速登上高位，但像呂布這樣優(yōu)秀的武人，養(yǎng)活自己一家人本身并不難。

盡管官職不高，但父親的生活有了改善，即便喝酒，也就是跟戰(zhàn)友吹牛，說自己兒子如何了不起。

但怎奈兒子官職不高，為了證明自己兒子的優(yōu)秀，他總是請客吃飯，證明他兒子沒少獲得賞錢來孝敬他。

大概，當從呂布的錢袋子里掏出錢去請戰(zhàn)友的時候，父親是幸福的。

這個被馬虞縣長說是在戰(zhàn)場上貪生怕死的父親，想必平時在戰(zhàn)友面前也總是抬不起頭，但隨著呂布長大，他終于有了一個足以稱為自己驕傲的東西。

母親又說，自從呂布出息以后，父親即便喝醉了，也沒再打她。

聽了這些后，呂布沉默不語。

他的父親似乎已經滿足了，但呂布卻無法去指責父親所追求的東西是錯的。父親為了滿足，而多花了呂布為改變命運存下的積蓄，但他終究是那個愛他的父親。

當聽完這些后，父親的酒似乎醒了。

他有些沮喪的推開門——

“奉先，我——對不起……我花了你求學的錢。”

“……沒事。”

心中一團亂麻的呂布，最終只是擠出了這兩個字，便快步離開了。

無法責怪父親，但胸中的這股不甘又該如何化解？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難道就這么浪費掉了？

呂布在路邊漫無目的的走著，不甘于自己錯過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并為自己的命運逐漸接近于歷史中的那個呂布而感到刻骨銘心的恐懼。

也就在這時，幾個軍士從呂布身邊走過。

“這不是呂隊率嗎？”

“有事？”

“算是吧，今天一家太原郡過來的商隊被馮家山賊搶了，損失大概超過五十萬錢。他征求著縣長給他主持公道呢。”

“那馬縣長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要攻山，這點兵力可不夠，所以要去找度遼將軍。

可是，那伙山賊可不是好對付的貨色，我可不想攻山……”

而這些看似普通的對話，卻引起了呂布的興趣。

“具體的情況能跟我說說嗎？貨物是在哪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