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儀苦笑了一下，把剛穿上的外套又脫了下來，隨手扔在沙發上。

“行了，我現在腦子是徹底亂了。”

他揉了揉太陽穴，“這事…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了，甚至不是我們研究所能單獨處理的。”

他拿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動：“我得立刻聯系上級，安排最高級別的安全護送。這些東西…如果都是真的…”

他沒說下去，但在場的人都明白。

史強湊過來，看著丁儀打電話，低聲對章北海嘀咕。

“我說北海兄弟，你這‘夢’做得夠全乎的啊，配套服務都齊活了？下次做夢能不能夢點彩票號碼？”

章北海沒理他，目光依舊平靜。

程心看著這超現實的一幕，心里也翻江倒海。

她知道面壁者很厲害，但沒想到竟然能拿出這么多顛覆性的東西。

這些技術，如果真的實現，對人類文明意味著什么？

很快，丁儀掛了電話，臉色凝重。

“上面非常重視，已經啟動緊急預案，最高安全等級的人員馬上就到。”

沒過多久，門鈴響起，一群穿著特殊制服、神情嚴肅的人員在一名高級警官的帶領下走了進來，氣氛瞬間變得肅殺。

他們帶來了特制的安全箱。

丁儀親自將那三個存儲設備——可控核聚變的硬盤，以及冬眠技術和無工質發動機的U盤——鄭重地放入箱中，看著箱子被層層鎖好。

“說真的，我自己現在都還覺得像在做夢。”

丁儀看著史強和為首的警官反復叮囑交接細節。

丁儀轉過身，眼神極其復雜地看向章北海。

他走上前，拍了拍章北海的肩膀，語氣里帶著一種科學家特有的執拗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如果…我是說如果，后面證實這些東西都是假的。”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近乎猙獰的笑容，“我絕對饒不了你，真的。我會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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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幾天時間，章北海相當規律地履行著他“夢境傳遞者”的職責。

他分批次，不緊不慢地將詹嵐等人從主神空間兌換出的一些基礎科學和應用技術資料，都冠以“做夢夢到的”名義，塞給了丁儀。

起初丁儀還會追問夢境細節，試圖找出邏輯漏洞，但隨著U盤一個接一個地送來，其中內容從材料學到能源應用，再到生物學。

丁儀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精彩，從震驚、質疑，到最后近乎麻木。

在他接過最新的一個U盤時，甚至沒立刻檢查，只是用一種看珍惜保護動物的眼神上下打量章北海。

“我說，章同志，你這夢是不是連載的？還有更新？”

“大概吧。”章北海含糊應付。

這些資料本身并非石破天驚，沒有直接掏出反物質引擎或者曲率驅動那么夸張。

更多是填補現有科技樹上的一些細小但關鍵的缺環，或是提供一些新穎的理論驗證思路。

饒是如此，也足以讓中科院那幫頂尖大佬們忙得腳不沾地。

他們私下里給章北海起了個外號，半是戲謔半是無奈——“首席夢境顧問”。

丁儀拿著U盤，有時會忍不住喃喃自語：“真是個怪物……”

他看章北海的眼神，混雜著科學家面對未知的好奇、對可能性的渴望，以及對這資料的來源感到極度荒誕。

每次程心陪同章北海去和丁儀對接資料，回來時臉上都帶著輕松的笑意。

仿佛看丁儀那副糾結又不得不認真對待的樣子是種娛樂。

“丁儀博士現在的表情，真是讓人看了就解壓。”程心輕聲說，眼角眉梢都是笑。

章北海對此不置可否。

他清楚，自己頻繁接觸丁儀，傳遞這些敏感信息，必然會引起三體人的注意。

智子，這個無處不在的幽靈，理論上可以探知存儲設備里的內容。

但他必須賭。

賭在自己在接觸羅輯之前，智子對一個普通軍官的監控優先級不高。

賭智子只會掃描他遞交出去的這些“魚餌”，而不會深究他隨意放在辦公室的，那份真正耗費了巨額獎勵點和支線劇情兌換的核心技術資料。

他甚至設想過賭輸的場景。

不過就算智子發現了那份核心資料又如何？

以三體文明目前的困境和技術路線，那1個B級、2個D級加6000獎勵點的尖端科技，對他們而言是可望不可及的。

看得懂，卻造不出。

除非他們在遠離三體星系的穩定宇宙空間，建造一個規模是環繞恒星的超級粒子對撞機。

甚至舍得耗費相當于數個三體艦隊的資源進行基礎實驗。這投入，恐怕三體文明砸鍋賣鐵都掏不出來了。

“我說北海老弟，你最近是不是太投入了？”史強不知何時又摸了過來，嘴里叼著沒點燃的煙，斜眼看他。

“天天跟搞地下工作似的，一會兒給丁大科學家送‘夢’，一會兒又像看稀有動物一樣盯著程心。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章北海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在史強臉上：“我在為未來做準備。”

“得，又來了，”史強夸張地翻了個白眼。

“你就不能說點我這粗人能聽懂的？比如，你是不是有什么計劃？”

章北海沒接這茬，話題轉得生硬，“你還是關注一下我們接下來的路線吧。”

之后的日子，除了定期“做夢”，章北海大部分時間確實都和史強一起。

名義上是休假，實際上是近距離觀察程心。

主神空間的復制功能需要詳實的記憶作為藍本，這是他從鄭吒那里旁敲側擊得來的信息。

對程心的了解越深入，復制體的還原度才越高。

隨著接觸增多，章北海對程心的印象也逐漸立體。

她的善良、博愛，她的理想主義、她對工作的認真負責，都清晰可見。

她確實深愛著這個世界和人類文明。

但章北海總隱隱覺得，尤其是在他們偶爾談及三體危機之后，程心那份近乎完美的“善”下面，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小心翼翼地遮掩著。

她的價值觀太符合普世標準了，完美得像一件精心打造的藝術品，而非自然生長的結果。

與其說是她的本性如此，倒更像是她刻意選擇并維持著這樣的形象。

‘她會不會……其實是個極度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這個念頭偶爾會毫無征兆地冒出來，讓章北海自己都覺得突兀。

可一旦產生，就如同水底的暗流，揮之不去。

他對程心的責任感認知始終有些模糊，感覺那份對全人類命運的擔當，在她身上似乎不如她的愛那樣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