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儀猛地回過神，這才想起屋里還有三個人被自己晾在一邊半天了。

他剛才完全沉浸在那些數據里，幾乎忘記了外界。

他連忙抬起頭，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盡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看向沙發上的三人，眼神有些飄忽，仿佛還在消化剛才看到的內容。

“不好意思，各位，我……我失態了。”

丁儀試圖整理一下自己的表情，但效果不佳。

他扶了一下差點滑落的眼鏡，聲音因為激動而略微有些發緊。

“我得立刻去一趟研究所。這……這太重要了。”

丁儀站起身，動作有些急促，差點被茶幾絆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硬盤，像是捧著什么絕世珍寶，目光再次投向三人，帶著詢問和一絲急切。

“這個資料……”他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沒事的，丁博士，您盡管拿去研究。”

程心露出溫和的理解的笑意，她能感受到對方此刻激動的心情。

“啊，太好了。”丁儀松了口氣，隨即又有些不確定地看向章北海。

他看得出來，這個沉默寡言的軍人才是這三人的主心骨。

“我想確認一下，”丁儀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平穩。

“這資料……里面的技術，是經過驗證的嗎？能確定……真的能把可控核聚變搞出來？”

他現在最怕的就是空歡喜一場，前面那些看似完美的理論和數據，到了關鍵部分卻是一個由假數據堆砌出來的空中樓閣。

盡管剛才粗略掃了幾眼，他那久經科研考驗的直覺就在瘋狂示警——這是真的！

但理性告訴他，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種源于直覺的判斷力曾幫他攻克過無數難題，可這次的沖擊實在太大。

章北海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聲音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它的真偽，最終需要丁博士和您的團隊來判斷。我相信，即使其中有謬誤，以您的學識，也能從中獲得啟發，觸類旁通。”

他的話留有余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丁儀點了點頭，這個回答很得體，也符合科研的嚴謹性。

他小心地將硬盤收進自己的背包里，動作鄭重其事。

“最后一個問題，”他看著章北海，目光銳利，“請問，這份如此詳盡的資料，你們究竟是從哪里得到的？”

這個問題至關重要，關系到技術的來源和可靠性，甚至可能涉及國際關系。

程心正要開口，她記得昨天章北海對汪淼似乎用過一個相對委婉的說辭，于是斟酌著想解釋。

“是這樣的，丁博士，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們……”

“我夢到的。”

章北海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像一顆深水炸彈，瞬間在客廳里炸開。

“什么？！”丁儀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章北海，以為對方在開玩笑。

“北海老弟，你……你說啥？”

連一向見慣風浪的史強都繃不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章北海。

這謊扯得也太離譜了，糊弄鬼呢？

丁儀的臉瞬間漲紅了，不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一種被愚弄的憤怒。

他覺得對方在侮辱他的智商。保密可以說保密，沒必要用這種荒誕到極點的理由來搪塞！

他強壓著火氣，聲音變得有些生硬：“章同志，如果你不方便透露來源，可以直接說，不必……”

“我沒有必要騙你們。”章北海打斷了他，神色依舊平靜如水，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計劃？”丁儀一愣，隨即那股火氣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

面壁計劃……他想到了這個詞。

涉及到面壁者的計劃，那就不是他能追問的了。

面壁者有權以任何方式，包括最離奇的方式行事，并且無需解釋。

雖然荒謬，但“計劃的一部分”這個理由，他無法反駁。

程心小心翼翼地說：“凱庫勒做夢發現了苯環的結構簡式，北海大哥發現……”

程心說不下去了，她也覺得這離譜得很。

凱庫勒那可以說是靈光一閃，章北海這靈光把眼睛閃瞎了也不可能做到！

那就只能是面壁者的功勞了，程心在心中安慰著自己。

畢竟是面壁者，應該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吧……大概。

章北海微微垂下眼簾，在心中對眾人說了聲抱歉。

這確實是計劃的一部分，只不過，不是那位還在享受生活的面壁者的計劃。

而是他自己制定的，旨在迷惑三體人和ETO的“托夢計劃”的第一步。

“另外，還有這個。”章北海像是變戲法似的，又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兩個U盤，遞了過去。

丁儀剛剛平復一點的心情，看著那兩個小小的存儲器，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接過來，心里咯噔一聲。

“這兩個是？”他聲音干澀地問，喉結滾動了一下。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但能和可控核聚變資料一起拿出來的，絕不可能是普通的東西。

“冬眠技術和無工質發動機的相關資料。”章北海平靜地陳述，那語氣，仿佛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噗——咳咳咳！”史強剛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壓壓驚，聽到這話直接噴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

史強指著章北海，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小子…還真敢說啊！”

丁儀拿著那兩個U盤，手都有些抖了。

冬眠技術？無工質發動機？這每一個詞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的神經上。

可控核聚變已經夠顛覆了，現在又來了這兩個？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CPU快要燒了，處理不過來這么龐大的信息沖擊。

丁儀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迫自己冷靜。

他低頭看著U盤，又抬頭看看章北海那張古井無波的臉。

再看看旁邊一臉“我今天是不是沒睡醒”表情的史強，還有努力保持鎮定但眼神也有些飄忽的程心。

一種極度荒誕的感覺籠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