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浮動的月光被攪成碎銀,濃霧裹著桐油燃燒的焦臭撲面而來。蕭絕劍鋒劈開船底暗格的剎那,黑如墨汁的腐水裹著碎木噴濺而出,數具腫脹的尸身如提線木偶般彈起。楚云辭后腦撞在濕滑的桅桿上,腥甜的銹味在舌尖漫開——那鐵銹味里竟混著苗疆腐心草的酸苦,與三日前驗尸房的氣息如出一轍。
“喀啦啦——“
生銹的鐵鏈摩擦聲刺破耳膜,青灰色的浮尸手腕戴著青銅狼頭環,空洞的眼窩里鉆出猩紅水蛭。楚云辭指間銀針震顫,瞥見尸身脖頸處紫黑潰爛——正是《洗冤集錄》記載的“七日癲“毒斑!
“坎位三尸!“她厲喝聲被江風撕碎,三枚銀針破空釘入腐尸大椎穴。蕭絕玄甲映著火光,劍鋒削斷橫掃而來的鐵鏈,火星濺在浸透桐油的纜繩上,瞬間竄起丈高火蛇。
船體在爆炸中劇烈傾斜,成袋毒米順著甲板滑入江心,激起腥臭的浪沫。楚云辭靴底在苔蘚遍布的船板上打滑,腰間藥囊被鐵鏈勾住甩向半空。各色藥粉混著江風潑灑,雄黃觸及尸身的剎那,“滋啦“騰起靛藍毒霧——那霧氣竟如活物般纏繞梁柱,在月光下織成蛛網狀。
“閉息!“蕭絕扯下半幅披風浸入江水,濕布蒙住二人面門。楚云辭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瞥見毒霧中浮動的金粉竟組成北斗七星陣。腐尸融化成的黑水滲入船板縫隙,整艘漕船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船尾暗艙鐵門被蕭絕踹開的瞬間,霉潮氣息混著尸臭撲面。月光從破洞漏入,照見堆積如山的賬冊間蜷著具枯骨——那白骨五指深深摳入松木案幾,案面陰刻的河道圖浸著深褐血漬。
“青州至洛水...“楚云辭指尖撫過朱砂標注的紅叉,突然觸到黏膩的觸感。油燈映亮指尖,竟是未干的血跡!蕭絕劍鞘掃落壁燈積灰,銅燈座背面嵌著的半塊虎符泛著幽光。
艙底傳來齒輪轉動的“咔嗒“聲,楚云辭旋身避開毒箭。箭鏃釘入賬冊的剎那,墨字遇毒泛起幽藍——“天圣四年秋,靖北侯私運...“字跡未竟,地板轟然塌陷!
腐朽的木板下露出青銅機關匣,七星陣鎖紋泛著尸油般的濁光。楚云辭轉動星宿盤的指尖微微發顫,匣蓋彈開的瞬間,萬千銀光如星河傾瀉——竟是數以千計的蠱蟲卵!
月光透過艙頂破洞灑落,蟲卵表面泛起珍珠光澤,內里蜷縮的幼蟲清晰可見。蕭絕揮劍斬落撲來的蠱蟲,劍身卻被腐蝕出蜂窩狀凹痕。楚云辭將雄黃粉混著硝石揚向蟲群,火折子劃出的弧光點燃毒霧,在艙頂炸開絢麗火網。
“抓緊!“蕭絕鐵臂箍住楚云辭腰身,玄甲撞破船板墜入江中。刺骨的江水灌入耳鼻,她看見沉船處浮起大團銀光——數萬蠱蟲卵隨暗流翻涌,如同江底升起的詭月。
江水裹著碎冰碴鉆進領口,楚云辭肺葉火燒般疼痛。蕭絕染血的掌心緊捂她口鼻,紺青的血絲在墨色江水中蜿蜒如活物。蠱蟲卵群嗅到血氣瘋狂聚攏,又在觸及血絲的剎那驚惶退散。
水下視線模糊成青灰色,楚云辭瞥見江底沉著半截石碑——“禹貢“二字被水草纏繞,裂痕處露出熟悉的簡體字批注。她伸手欲觸,暗流突然裹著腐尸沖來,潰爛的面容赫然是暴斃的戶部侍郎!
兩人浮出水面時,殘月已西沉。楚云辭趴在浮木上劇烈咳嗽,江風送來對岸模糊的更鼓聲。蕭絕玄甲滴著水,劍尖挑起漂浮的蠱蟲卵:“這些蟲卵遇血則活......“
話音戛然而止。楚月蓉緋色裙角從沙洲蘆葦間閃過,懷中抱著的青銅匣刻著雙魚紋——正是藥王谷地宮失蹤的《毒經》下卷!她足尖點過浮尸,繡鞋沾染的靛藍染料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與漕幫死者衣料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