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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河邊又發威

陶老娘不滿的扔了擦腳布:“我是會吃人還是會喝血,一個個的。”

陶梳柔順的端了洗腳水:“祖母今日也累了,您早點歇息。”

陶老娘到底今日走累了,打了一個哈欠囑咐她們姐妹:“眼看著要過年,明日里要是天氣好,把家里的床單被套都拆下來洗洗。”

陶梳應了一聲便領著妹妹回了屋子,各自歇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用過早飯,霜花還掛在草垛尖上,陶清和陶梳就背著大木盆往河邊走。

陶梳懷里抱著拆下來的床單、被罩、門簾子,陶清提著裝皂角的破瓦罐,搓板,木錘,兩人踩著凍硬的泥路,呼出的白氣在晨光里飄散,一路到了河邊。

這會兒臨近過年,家家婦人都趁著今個天氣好,拾掇拾掇屋子,洗洗刷刷的,河邊平整處,且有大石可方便捶打的地方就那么幾處,聚著不少嘀嘀咕咕的婦道人家。

陶梳年長幾歲,知道她們在一起常說些小娘子是聽不得的話,拉了妹妹走到離她們稍遠些的地方。

河邊已有幾個婦人蹲在青石板上捶打衣物,見姐妹倆遠遠過來,穿一身棗紅襖的陶西娘子立刻搖手招呼:“梳丫頭來這兒,這塊石板平展!“

旁邊聽見的幾個婦人,幾人相互對視一眼,撇撇嘴都露出看好戲的神色來。

小祖父有四個兒子,取名陶東、陶西、陶南、陶北,陶西娘子喚小許氏,是小祖母許氏的娘家侄女,如今姑姑做婆母,她性子和行事頗得真傳。

見陶梳搖了搖頭,她上前幾步走到跟前,邊說話邊眼睛卻盯著陶清手里的瓦罐:“喲,今年還能用上皂角?我家如今連草木灰都省著使呢。“

陶清剛要放下瓦罐,她突然伸手抓了一把皂角:“借我搓搓孩子尿布,回頭還你。“

陶清看見她指甲縫藏滿泥溝,皂角在她掌心轉了個圈就差點兒塞進了衣兜。

陶清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小許氏的手腕:“堂嬸子別急,我給您挑幾顆好的。“

她故意提高嗓門,讓周圍婦人都能聽見:“上回借的皂角您還沒還呢,聽說您家現在就買了肉,嬸子能給吃塊肉淡淡嘴嗎?”

仗著小兒貪嘴多言:“只要嬸子給肉吃,我再給您幾個澡豆。”

說著從瓦罐里揀出幾顆干癟的皂角,指尖在罐沿輕輕一磕,皂角“不小心“掉進河里,順著水流漂走了。

“哎呀!“陶清故作懊惱,“這皂角怎么這么滑手。“

她轉頭對陶梳說:“阿姐,我記得堂嬸子家豬圈旁有棵大皂角樹,結的皂角又大又飽滿,來年不如咱們去摘些?“

周圍的婦人聞言都竊笑起來。小許氏臉上掛不住,家里一應物事都是婆母做主,自己算哪個席面上的。

訕訕地把手里的皂角給了陶清:“誰、誰要借你們的,我就是看看成色...“

說完話,小許氏急匆匆地回了原處。

惹得旁邊婦人好一頓笑話,一個黑長臉的老婆子,邊錘衣服邊惹口舌:“哎呦~母老虎家的小老虎你也敢惹,前面占便宜,后面母老虎能撕了你。”

提起陶老娘,眾人心里“哽”了一下,這里的一大幫人,幾乎都沒在陶老娘跟前占過便宜。

說曹操曹操到,陶老娘從地窖里挖了兩筐菘菜,這會兒挑著扁擔,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河邊。

小許氏一看她來了,把洗過的和沒洗過的衣服全部攪和在一個盆里,端著快速溜了。

陶老娘無理都要攪三分,何況今日自己確實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那黑長臉的婆子見正主來了,快速的轉了話頭:“這眼看著要過年,都把年貨辦的怎么樣了?”

旁邊一個黑瘦面苦的婦人搭腔:“哪里有錢辦什么年貨,秋日里交了賦稅,一大家子緊緊巴巴的,量著面缸過活,沒餓死人都算不錯了。”

旁邊洗衣的也跟著說:“是啊,這活人倒好說,可過年老祖宗們總不能含糊,黃表、香燭,渾酒哪一樣都少不了。”

“哪個都不能少呀,這過年孩子們不說添件新衣,總得扯點布頭做雙鞋子,要不然年后走親戚面上也無光呀!”說話的是個小媳婦。

這話說的幾人頻頻點頭,很是贊同,同為婦人,她們都要過年走親戚回娘家的,誰都想讓自己回去的時候,臉上有光。

陶老娘放下擔子,也沒喚了陶梳、陶清姐妹兩人,把菘菜一把把取出來,在水里投洗干凈。

有個小媳婦看的眼饞:“嬸子,你這菜咋存的這般水靈?”

陶老娘每年冬日里靠這些菜過活,哪里會大方的告知他人。

陶老娘頭也不抬,手里的菘菜在水里甩得嘩啦響:“這菜啊,跟人一樣——“

她突然抬頭,精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問話的婦人,意有所指的說:“心術不正的種不出來,手不干凈的洗不干凈,嘴太碎的吃了鬧肚子!“

那小媳婦被說得滿臉通紅,低下頭不敢再言語。

黑長臉老婆子卻不樂意了,陰陽怪氣地說:“喲,這是指桑罵槐呢,誰心術不正、手不干凈、嘴太碎啦?”

陶老娘把菘菜撈出來,往筐里一放,雙手叉腰,扯著嗓子就開罵:“喲呵,你心里沒鬼你急個啥?有些人吶,就像那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成天就知道嚼舌根,見不得別人好。自己沒本事,就想著占別人便宜,占便宜沒占到還在這兒陰陽怪氣。也不看看自己那德行,跟個老鴰似的,一天到晚呱呱叫,也不嫌煩得慌!”

周圍的婦人聽了,有的憋著笑,有的則低下頭裝作沒聽見。

黑長臉老婆子被罵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剛想回嘴,卻又被陶老娘搶了先:“怎么,說不過就想罵人啦?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我還怕你不成!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我奉陪到底!”

黑長臉老婆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氣呼呼地端起盆子走了。

那小媳婦也聽懂了她的言下之意,被噎得臉通紅,訕訕地縮了回去。

被一個老婆子當面懟了回去,小媳婦年輕氣盛,心中生了暗氣,端了木盆繞到陶老娘的上游,挑了一件最臟的衣服投到水里,拿起木錘“梆~梆~”錘了起來。

這條河水水流不大,陶老娘還指望賣這些菘菜過年,現下河水被污的沒法子洗菜,陶老娘一把解了身上的圍裙,高聲喝罵:“你個黑心肝的東西,你故意在我前頭洗臟衣污水,壞我鮮靈菜,我今兒跟你沒完!”

說著就要沖上去理論。陶梳和陶清見狀,趕緊扔下手里的活跑過來拉住陶老娘。陶梳勸道:“祖母,別氣壞了身子,犯不著跟她一般見識。”

那小媳婦聽了,不僅沒收斂,反而捶得更起勁了,嘴里還嘟囔著:“我就洗,你能把我怎樣?”

陶老娘冷笑一聲,幾步掙脫開孫女的手,走到小媳婦面前,一把奪過她手里的木錘:“我隱約記得你是村南邊趙大狗新娶的媳婦,過門不過兩三年,村里向來都是上游洗菜、挑水,下游洗衣、洗便桶、沖臟污,你今天這般壞規矩,我到要去你家問問你當家的,他平日里就是這般教妻?今日里見我年老欺我,這下里村老婆子可不少,明日里你可要個個好欺?”

小媳婦聽了慌了神:“老婆子胡說,你管天管地,還能管到我男人身上!”

陶老娘手拿棒槌,指到她臉上:“呸……路見不平還有人吼,你自家壞了心腸,還不許旁人說嘴,趙大狗娶了你這么個黑心肝的東西,真是瞎了眼!我問問他,他娶了你這么個東西,后輩是指著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小媳婦氣的跺腳:“你、你罵誰呢?”

又怕這老婆子真去找丈夫,自己怕要挨頓打,反手扯了陶老娘袖子:“嬸子好大的威風,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這是要我被休?”

陶老娘奪回袖子:“哪個管你休與不休,反正我家是沒請你這尊神!”

她突然轉身對圍觀的婦人們喊道:“大家伙兒評評理!要是人人都像她這樣在上游洗衣裳,明兒個誰還敢來挑水吃?井水不夠的時候,誰家不是來這兒打水做飯?”

這話戳中了要害。方才還看熱鬧的婦人們紛紛變了臉色,一個扎藍頭巾的嫂子立刻幫腔:“趙家媳婦,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上個月我家二小子還在這打過水熬藥呢!”

黑長臉老婆子不知何時又折返回來,在一旁攏著袖子看熱鬧:“聽說趙大狗他娘最近咳血,這里面怕有沒有什么門道?”

這話說的誅心,小媳婦頓時慌了神。

陶老娘乘勝追擊,一把揪住她的衣襟:“走!找你婆婆說道說道!問問她是不是教你用裹腳布煮飯,用夜壺盛湯!”

周圍洗衣的婦人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陶老娘揪著她的衣襟,越罵越起勁:“你這樣壞了根的歪脖子樹,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也敢在老婆子跟前耍橫?“

小媳婦被罵得臉色發青,用手抹起了眼淚,彎腰端起洗衣盆就要走。

陶老娘在她身后喊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這就去找你婆母評評理,看看一村的媳婦兒,哪個似你這般沒規矩!”

那小媳婦一聽要找婆母,嚇得腳下一滑,“撲通“一腳摔進了河里,濕了半條褲子。

這下衣衫不整,一路要是這么回去,村里的閑漢、嚼舌根的婆子,還不知如何傳話?自己濕了衣裳,傳來傳去能傳成自己光著身子,一路走街過巷回了屋,這下鐵定十成十的要被休了,思及此處,不由得大聲啜泣起來。

陶老娘走到跟前,解了圍裙扔到她身上:“遮著點吧,年紀輕輕的不學好,凈學些歪門邪道。今日老婆子教你個乖——做人要懂規矩,做事要講道理!“

那小媳婦抓著圍裙,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卻不敢再頂嘴。

周圍的婦人們見狀,有幾個心軟的已經上前扶她。藍頭巾的嫂子勸道:“快拿圍裙遮了,早些回家喚衣服。”

黑長臉老婆子卻還在煽風點火:“哎呦,這要是傳出去,說趙家媳婦在河邊......“

“閉嘴吧你!“陶老娘突然轉身,指著黑長臉罵道:“一把年紀了還在這兒挑撥離間,你是嫌村里太清凈是不是?真是整日里沒有盼著一家好的,她是半斤,你就是八兩,挑撥是非,說人長短,哪一樣你落下了?”

黑長臉婆子被罵的臉紅脖子粗,不服氣的嚷:“說誰呢?說誰呢?你——你血口噴人。”

“你當我不知道?上個月栓子家鬧分家,就是你從中挑唆的!前兒李三家婆媳吵架,也是你在背后嚼舌根!”陶老娘越說越氣焰高漲,唾沫星子直飛:“你這種人就該拿針線把嘴縫上,省得整日里噴糞!”

黑長臉老婆子被罵得差點撅過去,正要還嘴,陶老娘又搶著說:“怎么?不服氣?要不要我把你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抖落出來?去年偷摘東家的梨,前年順走西家的雞,大前年......“

黑長臉婆子嚇得心肝差點沒掉了出來,她自家理虧,有順手牽羊的毛病,明白陶老娘沒有指名道姓,話里留了余地,提起手掌,輕輕的扇了幾下臉,便彎著腰灰溜溜地端著盆子走了。

陶老娘見狀,重重地“哼”了一聲,轉頭目光如炬的對著系圍裙的小媳婦說:“今日這事到此為止,你要記住,咱們鄉下人過日子,講究的是個'理'字。上游洗菜下游洗衣,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規矩,壞了規矩,就是壞了大家的活路!”

小媳婦再不敢言,抽抽搭搭地點頭,用圍裙裹著濕漉漉的下半身,顫顫巍巍的往回走。

陶老娘1v2大獲全勝,陶清趴在陶梳耳邊道:“祖母好生威風厲害!”

陶梳性子綿柔,最不愛跟人起爭執,有些時候寧愿自己吃點虧,都不愿撕破臉皮,是個愛與人為善的。

陶老娘耳朵尖,聽見了陶清的話,趁機教導兩個孫女:“人活在這世上,做萬事首先要把自己立正,行事要像這菘菜一樣——外頭的葉子可以軟和些,里頭的菜心可得硬實。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就得硬!“

她指了指小媳婦離去的方向:“就像剛才,那小媳婦壞了規矩還敢欺我老婆子,咱們要是退一步,她就能進十步,明個村里別的人敢進百步。”

陶梳蹙著眉頭滿臉擔憂:“可是...與人結怨總歸不好...”

“傻妮子!“陶老娘戳了戳陶梳的額頭,“這不是結怨,這是立規矩!你今日讓一寸,明日她就能進一尺。咱們不欺負人,可也不能讓人欺負了去!“

她彎腰拾起木錘,接著說:“你倆記住三句話:第一,占理時腰桿要挺直;第二,吃虧要吃得明白;第三...“她突然壓低聲音,“該耍橫時別猶豫,但得挑準時機!“

陶清噗嗤笑出聲:“祖母,您最后這句可不像正經道理。“

“呸!這才是最實在的道理!“陶老娘也笑了:“老娘我活一輩子,肚里那是半點虧都吃不得的!”

這話說的河邊剩下的婦人,個個噤若寒蟬,心里慌張,再不敢多言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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