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猶豫不定
- 破局明末:太子朱慈烺
- 翻斗花園牛英俊
- 2418字
- 2025-06-07 22:44:40
山西,寧武關(guān)。正月廿三。
杜勛縮在狐裘里,指尖捏著一封剛送來的軍報,嘴角撇了撇。
“周總兵這是要做什么?加固城防?增派哨騎?難不成真要在這兒和李自成拼命?”
他嗤笑一聲,將信紙隨手丟進炭盆。火舌一卷,墨跡化作灰燼。
“蠢貨。”
作為監(jiān)軍太監(jiān),杜勛的任務(wù)很簡單,盯著周遇吉,別讓他擅離職守,順便在軍報里添幾筆自己的英明指導(dǎo),好回京領(lǐng)賞。至于寧武關(guān)守不守得住?關(guān)他何事。
“杜公公。”
門外,親兵恭敬道:
“方御史請您去城頭巡視。”
杜勛翻了個白眼。
方文,那個榆木腦袋的巡按御史,整天嚷嚷著與城共存亡。要不是怕他亂寫奏折,杜勛早把他打發(fā)去太原了。
“就說咱家染了風寒,不便吹風。”
他懶洋洋地躺回榻上,從袖中摸出一枚金餅,在指尖轉(zhuǎn)了轉(zhuǎn)。
這是前天代州士紳孝敬的。城破在即,那些大戶急著轉(zhuǎn)移家產(chǎn),銀子流水似的往他這兒送。
“周遇吉要當忠臣,就讓他當去。”
杜勛瞇著眼,聽著遠處隱約的號角聲。
“反正...咱家總有退路。”
……
紫禁城,武英殿。正月廿五。
“陛下!代州絕不能棄!”
兵部尚書王家彥跪伏在地,額頭青筋暴起。
“周遇吉素來忠勇,若此時調(diào)他回防,山西門戶洞開!逆賊直逼京師啊。”
崇禎沉默地摩挲著茶盞。
此時案頭堆滿如山的奏疏,朱批的朱砂在羊毫筆尖凝成暗紅血珠。禮部尚書王鐸的題本被反復(fù)翻閱,邊角磨得發(fā)毛,墨跡力透紙背:
“成祖遷都北京,天子守國門,祖宗基業(yè)豈容輕棄!南遷之舉,必遭后世恥笑!“
而戶部侍郎的密奏卻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細陳京營缺額半數(shù)、糧草僅支三月的慘狀。
“魏卿以為...”
崇禎突然抬眼,望向立在首位的首輔魏藻德。這位新晉閣臣喉結(jié)滾動兩下,官袍被冷汗浸透,他既不想得罪崇禎,又不想得罪朝臣,斟酌了一會開口道:
“陛下圣明燭照,臣以為...祖宗成法不可廢,然權(quán)變之道亦當審時度勢,昔年...”
話音未落便被打斷,崇禎抓起案上密報擲在青磚,啪地震起細密灰塵:
“都是這般模棱兩可!朕要的是定策!”
魏藻德見崇禎震怒,額上冷汗涔涔,喉頭滾動幾下竟發(fā)不出聲。殿內(nèi)死寂間,忽聽得一聲袍袖窸窣。
“臣愿散盡家財募兵!”
李建泰從文官隊列中踏出,玉帶撞得叮當響。這位山西籍閣老眼眶發(fā)紅,朝靴在青磚上磕出悶響:
“曲沃尚有族田千畝,臣這就變賣家產(chǎn),親赴故里征召壯丁!抗擊流賊。”
崇禎指尖一顫,茶盞里晃動的燭影驟然碎成紅鱗。他盯著李建泰腰間磨舊的犀帶,那還是天啟年間御賜的物件,突然覺得喉頭涌起熱流:
“先生...當真?”
“食君之祿,死君之事!”
李建泰伏地時官帽微斜,露出鬢角斑白。這個向來以吝嗇聞名的老臣,此刻聲音卻像淬了火的鐵:
“只求陛下賜臣天子劍,遇潰兵可立斬!”
崇禎猛地站起身,衣袖帶翻了茶盞。褐色的茶湯在御案上漫開,浸濕了奏折的一角,他卻渾然不覺。
“好!好!”
崇禎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手指緊緊攥住龍袍下擺。
“先生忠勇可嘉,朕...朕心甚慰!”
他快步繞過御案,竟親手扶起跪伏在地的李建泰。
“王大伴!”
崇禎轉(zhuǎn)頭喝道:
“取朕的龍泉劍來!”
殿角的王承恩慌忙捧劍趨前。鎏金劍鞘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劍柄纏著的明黃絲絳已經(jīng)有些褪色,這正是崇禎登基那年親手系上的。
“此劍隨朕十七年。”
崇禎解下腰間玉帶,親手將寶劍系在李建泰腰間,
“今日賜予先生,如朕親臨!”
李建泰的官袍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這位年過六旬的老臣竟像孩童般抽泣,斑白的胡須沾滿淚水:
“老臣...老臣定當...”
“后日辰時,朕親率百官為卿餞行!”
崇禎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忽然壓低聲音:
“京營撥三百精銳隨扈,再帶...帶二十萬兩內(nèi)帑銀。”
倪元璐猛地抬頭,今上何時如此大方了?看來陳演一黨讓內(nèi)帑有了不少盈余。可如今確實已經(jīng)事不可為了。況且李建泰此人素來吝嗇,如今竟然愿意毀家紓難?怕是...
正當他要開口,但看見皇帝泛紅的眼眶時,到嘴邊的諫言又咽了回去。
勉勵完李建泰,崇禎見眾臣們都不在言語。他揮了揮手,示意眾臣退下。待殿內(nèi)只剩下?lián)u曳的燭影,他又獨自回到御案后坐下,尚覺得只靠李建泰不妥。
“王大伴。”
王承恩聞聲上前,卻見皇帝盯著地上那灘早已涼透的茶漬,低聲道:
“密傳天津巡撫馮元飏,即刻準備槽船三百艘...”
他頓了頓,喉結(jié)滾動。
“泊于直沽口待命。”
王承恩身子一顫,像被寒風突然打透。
這是要...南遷?
他不敢抬頭,只盯著皇帝袍角上洇濕的茶痕,那團污漬正沿著五爪金龍的鱗片緩緩蔓延,如同西北潰爛的軍報。
“記住。”
崇禎的聲音輕得像雪落
“若走漏半點風聲...”
話未說完,窗外忽傳來簌簌聲響。兩人俱是一驚,卻見一只凍僵的麻雀撞在菱花格上,撲棱著墜了下去。
崇禎盯著那點黑影消失在宮墻下,突然笑了:
“大伴,朕欲做中興之主,豈料要成了亡國之君!”
王承恩的腰彎得更低了。他知道,此刻任何回答都是錯。
……
潛邸,夜。
燭火幽微,朱慈烺指尖捏著一封密信,眉頭緊鎖。信紙被攥得發(fā)皺,墨跡洇開,卻仍能辨出駱養(yǎng)性倉促寫就的字跡:
“王承恩密遣心腹出城,夜奔東南,所謀未明。臣已遣緹騎尾隨,一有消息,即刻密報。”
“東南...”
朱慈烺低聲喃喃,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案幾。
王承恩是崇禎貼身大珰,此時派人秘密離京,必是奉了密旨。而東南方向?天津?漕船?還是...
他猛地站起身,袖口帶翻了茶盞。瓷盞砸在地上,碎成幾瓣,茶水濺濕了袍角。
“小爺!”
侍立一旁的丘致中急忙上前。
“無事。”
朱慈烺抬手制止,聲音卻繃得極緊。他盯著地上蜿蜒的水痕,忽然想起昨日武英殿的異動,李建泰慷慨請命,崇禎破例賜劍,群臣噤若寒蟬...
一切都有了解釋。
朱慈烺盯著地上的碎瓷片,忽然嗤笑一聲。
“既想學成祖守國門,又暗地里備船南逃...”
他指尖碾著信紙,聲音里透著譏誚:
“這般優(yōu)柔寡斷,倒真是父皇的做派。”
丘致中嚇得撲通跪下,太子可以妄議君父。自己作為天家奴婢可是不能亂開口。
“是預(yù)備了槽船嗎?”
朱慈烺用指甲在直沽口的位置重重一劃,
“也好,省得本宮另費周章。”
他忽然想起史書上那些南遷的帝王,宋高宗趙構(gòu)跑得狼狽,卻終究續(xù)了百年國祚。
而死要面子的崇禎,最后不也連這些槽船都沒用上。而且李建泰那老狐貍剛到保定就降了李自成。
“去告訴駱養(yǎng)性。”
朱慈烺將密信湊到燭火上,火苗倏地竄起,映得他眉眼如刀:
“那些船...本宮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