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旬，萬物復蘇。
大明與瓦剌的邊境處，人頭攢動，好一副熱鬧非凡的氣息。
此地名為哈桑克，是瓦剌的勢力范圍的最邊界處。
這里本來是個荒無人煙之地，不過因為和大明邊境僅僅一線之隔，所以被選為了兩方互市貿易的場所。
隨著大批房屋的興建，以及市場帶來的繁華，因此不少曾經追逐水草而生的瓦剌人，也都搬到了此地定居。
“可汗，您快看，大明的人來了！”
說話的人名叫朱赤臺吉，是也先帳下最為得力的四大虎將之一。
四大虎將其余三人分別是也先可汗的胞弟伯顏帖木兒，賽罕部的首領賽罕王，以及有著草原上最聰明的灰狼的稱號的阿刺知院
在這四人當中，朱赤臺吉的地位本來只能算是敬陪末座。
不過由于伯顏帖木兒身死，賽罕王遭到排擠，以及阿刺知院稱病，這導致他一躍成為了整個瓦剌的二號人物。
“哼，這個婆娘，確實有幾分手段。”
“也算是幫咱們解決了個大麻煩，只是可惜了，帖木兒的仇，我是沒法親手報了。”
也先可汗冷哼一聲，望著慢慢靠近的大明軍隊，心中滿是戲謔。
當日在城頭加冕的那個少年皇帝，雖然勝了他也先，但卻最終敗在了一個老女人手里。
如此荒唐的結局，確實令人唏噓。
朱祁鈺的身死，雖然讓也先有了一絲無法親自為弟弟伯顏帖木兒報仇的遺憾，但轉念想到少了這么個可怕的對手之后，他心中更多的還是慶幸。
“是啊，起初我還不相信她能辦得到呢！”
“要知道，那個叫朱祁鈺的小子，可是狡猾透了。”
朱赤臺吉聞言附和道。
早先太后特使來到瓦剌找到他們的時候，包括也先在內，所有人都對那孫若微的提議嗤之以鼻。
她一個沒了做皇帝的兒子撐腰的老女人，在大明里頭能掀起什么風浪？
可是讓瓦剌眾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顯然低估了這個老女人對權利的渴望。
為了接回太上皇，她不光同意了割讓大片明國的土地，每年朝貢歲幣，甚至還在暗中對朱祁鈺下毒。
這大半年以來，雙方始終保持著密切的書信往來。
瓦剌方面也因此詳細的掌握了大明朝廷的動態。
早在年初之際，那朱祁鈺便已病入膏肓。
當時他朱赤臺吉便就催促了太后，讓其趕緊籌備交換太上皇一事。
只是意外的是，當時答應的好好的，甚至比他們還急切的太后，沒過幾天便再次傳來密信，說是要將事情推遲。
雖然擔心其中橫生變故，但好在兩方之間的溝通并沒有中斷。
終于直到前不久，太后再次傳來消息。
朱祁鈺病危不治，于日前在宮中駕崩這個重磅的消息，像是枚炮彈一樣，在草原之中轟的爆開。
再也按耐不住的也先，迅速聯系上了太后。
兩方一拍即合，當即便將明國與瓦剌的盟約，定在今日。
日上三竿，快到晌午之際，大明一方的人馬準時出現在了哈桑克的邊界。
雙方此前商議，各自只帶五千精兵，共舉這場盟約。
也正因如此，也先索性也只叫上了朱赤臺吉，并未要求生病不適的阿刺知院也一同前來。
至于賽罕王嘛，那個人更是早已被他排除在瓦剌部的權力核心之外。
“帶上來！”
貿易市場之前，兩方再次碰面。
只不過在也先看來，這回雙方倒是不必劍拔弩張了。
他大手一揮，一下令下之后，一架牛車緩緩步入兩軍陣前。
這牛車上坐著的，自然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已在草原做客了大半年之久的朱祁鎮。
不過和當初北京城下的那副狼狽樣不同，自打數月前太后和瓦剌人密謀開始之后，深感這張底牌頗為重要的也先，便再也沒虐待過朱祁鎮這廝。
甚至相反，從那日開始，這幫人對朱祁鎮，那是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生怕這小子頭疼腦熱，死在漠北了。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總算熬到了這一天。
見事情已經妥當，基本不會再有什么變故，這臨了也先還是動了個小心思，試圖惡心一下大明一方。
馱著朱祁鎮出來的，既不是轎子也不是馬車，而是一輛沾滿了泥污的牛車。
昔日的大明帝王，如今在這污穢不堪的牛車之上顛簸不堪。
這副場景僅僅一個露面，便就讓瓦剌軍中爆發出了陣陣雷鳴般的哄笑。
“太后，您要的，也先可是給您送來了。”
“不知道也先要的，您可曾備好嗎？”
望著前方不足百米的太后專屬的鳳輦，心情大為舒暢的也先開口道。
鳳輦之中聞聲并沒有什么回應，不過一旁的侍從倒是端出了一個四四方方，捧在手中的箱子，朝著瓦剌一方送去。
“哈哈哈，太后手段果然高明！也先佩服！”
也先見狀滿臉激動之色，根本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悅。
這箱子里的能是何物？
自然是那罪該萬死的朱祁鈺的項上人頭！
他也先可不傻，雖然一直聽聞太后和那少年皇帝根本不對付，甚至勢同水火。
但保不齊兩人會做局，將朱祁鎮這廝騙走也不一定。
因此在這場盟約之前，他特意提了個要求，便是要親眼見到朱祁鈺那廝的人頭，這才肯將太上皇朱祁鎮雙手奉回。
“帖木兒，你可以安息了！”
那個透露著詭異氣息的黑色箱子被朱赤臺吉接過，轉手恭敬的交給了也先。
也先接過箱子，他雙目緊閉，在一聲嘆息后，為自己那喪命于朱祁鈺手下的胞弟祈禱了起來。
片刻后，臉上那憂傷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狠辣。
盟約？可別逗他笑了。
太祖朱元璋將他們驅逐到這草原之上，朱棣五征漠北，打的他的族人猶如喪家之犬，這些仇，他可沒忘！
自古以來便是兵不厭詐，大明朝的人自己愚蠢，親手替他宰了這個最棘手的朱祁鈺。
等拿到京城以北的土地和朝貢的歲幣之后，他便要再次重整旗鼓。
下一次他卷土重來之際，便是這群蠢人亡國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