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冷冷掃過百官,這一番慷慨陳詞之下,朱祁鈺發現這會眾人看他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變化。
見氣氛已經烘托的差不多,他也不再猶豫,當即站了出來。
“當年大宋痛失半壁江山,偏安一隅,等來的是什么?”
“千百年的教訓還不夠嘛?議和?遷都?要是瓦剌人不滿足呢?要是他們押著皇上再臨淮河,再臨長江,我們又當如何?再把剩下的半壁江山拱手相送嘛?”
一把推開了徐有貞之后,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朱祁鈺一臉堅定的走到了大殿正上方。
他拱了拱手,先是對著堂下文武百官作了個揖,隨后接著說道。
“國難當頭,必有妖孽,祁鈺不忍祖宗基業被毀,黎明百姓受苦,望各位大臣助我一臂之力!”
“今日我行監國之職,奉皇帝為太上皇,不是造反,而是形勢逼人,不得不為!”
“斷了瓦剌非分之想,也免去守城將士分心,城若破,我以死謝罪,敵若退,千古罵名,我朱祁鈺一人承擔!”
說罷,朱祁鈺一擺衣襟,朝著堂下大臣,單膝跪了下去。
“好!郕王殿下好魄力,我于謙今日就舍命陪君子了!”
自古以來,只有人臣跪拜帝王家,哪有帝王家向臣子下跪的?
然而眼下朱祁鈺單膝下跪的這一幕,著實震驚了所有人。
但在眾大臣看來,朱祁鈺的這番舉動不僅沒有半點窩囊,反而是鐵骨錚錚!
百官中,一個身著藍色官服,臉上胡須叢生的中年男子見狀立馬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此人皮膚黝黑,劍眉星目,雙眸炯炯有神,只是神情略顯疲憊。
“于謙?終于來了嘛!”
看見來人自報家門,朱祁鈺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放回去了一半。
取皇帝而代之,這個計劃能不能成功,最重要的就是能否得到百官們的支持。
而在先前朱祁鈺與成祖爺的計劃當中,拿下于謙,就是這重中之重。
于謙此人,生性剛正不阿,心中滿是社稷與百姓。
即便是當年他初出茅廬之時,就敢為了百姓稅負,和成祖爺互懟。
這樣的人,自然是瞧不上軟弱無能之輩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朱祁鈺這才要在文武百官前,當著太后的面,鬧上這么一出。
幸運的是,他確實賭對了!
本因對朝廷無比失望,而一言不發的于謙,在看到朱祁鈺不畏生死硬鋼太后之后,終于是對這位從前名不見經傳的小王爺,深深的折服了。
“末將石亨,愿效犬馬之勞!”
“末將范廣,愿效犬馬之勞!”
“臣王直,愿效犬馬之勞!”
“臣胡濙,愿效犬馬之勞!”
“臣陳循,愿效犬馬之勞!”
在于謙的開頭之下,其他忠于大明的大臣們也不再猶豫,紛紛站了出來。
“反了,你們都反了!”
望著一個又一個的朝中重臣,紛紛站到了平日里唯唯諾諾的朱祁鈺身旁,此刻的孫太后頓時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沒昏死過去。
石亨,范廣,這二人是京城守軍的總兵和副總兵!
得到這二人的支持,那就等于是得到了守軍的支持。
有了守軍的支持,那即便是她手中的錦衣衛,也不敢斷然行動。
而吏部尚書王直,禮部尚書胡濙,內閣首輔陳循的表態,更是讓孫太后知道,眼下自己已經是拿這小子徹底沒了辦法。
“太后切勿動怒,這...眼下郕王欲建功立業保我大明,也是好事嘛!”
“不妨咱們先行南遷,將京城留于郕王鎮守,這豈不是兩全其美?”
形勢瞬間逆轉,讓一向人精的徐有貞也不禁捏了把冷汗。
得到了守軍和內閣支持的朱祁鈺,跟從前那個閑散王爺自然不能再相提并論。
眼下弄的不好,這廝要是把自己這個主張避戰議和的給宰了,恐怕也不是什么難事,想到這里,他當即是哆嗦著勸解起了孫太后。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先行離開這危機四伏的京城那才是王道。
等日后京城之急解除了,皇上歸來,到那時再來收拾這小子也不遲!
“也...也罷,徐大人所言...極是,既然你們堅持,那就這樣辦吧!”
經徐有貞這么一提醒,孫太后這才回過了神來。
平日她大權獨攬,又有錦衣衛侍奉,這些人自然是畏她如虎。
但眼下皇上不在,大權旁落,這些亂臣賊子紛紛跟了郕王,自己若是再不識時務,怕是危險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了!
如今之計,正如徐有貞所說,不如先行南遷。
京城不過兩三萬守軍,皇上御駕親征幾十萬大軍都葬送在瓦剌人手中,這區區兩三萬人,又怎么可能是瓦剌人的對手?
等借瓦剌人之手,收拾了這幫叛軍之后,自己再和瓦剌人商議,那也不遲嘛。
言畢,二人皆是有些警惕的看向了朱祁鈺。
“謝太后成全,太后千金之軀,眼下當然要先行回避。”
“不過徐大人食我大明俸祿,受我大明皇恩,眼下敵軍來犯,正是大人知恩圖報之際,大人應該不會想著和太后一塊走吧?”
望著一臉警惕的二人,朱祁鈺輕蔑一笑,隨即開口反將一軍道。
雖然對孫若微這妖婦恨之入骨,但眼下大明朝內憂外患,這個節骨眼要真是把太后殺了,那朝野震驚之下,怕是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孫若微這妖婦暫時動不得,可不代表她的鷹犬動不得。
徐有貞這廝此前力排眾議,極力鼓動皇上親征瓦剌,出事之后,又一直倡議南遷議和。
要是放他開溜,那他朱祁鈺還真是對不起列祖列宗了!
“你...郕王殿下,這舟車勞頓,太后也需要人侍奉左右,臣一介翰林學士,眼下就算留下,也怕是幫不上什么忙吧!”
徐有貞這會兒的臉上,哪還有先前半分的狡黠戲謔?
一向自詡人精的他是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在朱祁鈺這個毛頭小子手上連連吃癟。
朝中文武百官,平日本就瞧他不順眼,眼下太后再一走,留自己一人在這,那還不得被眼前這幫人生吞活剝了?
“呵呵,徐大人過謙了。”
“剛好,本王這里就有一要事,除徐大人之外,還真沒人能辦!”
朱祁鈺打斷了徐有貞的話然后說道。
“不...不知郕王殿下有什...什么事?”
徐有貞聞言寒毛直立,心中更是無比懊悔。
早知道這小子這么難對付,方才說什么,他也不會觸這廝的霉頭啊。
“倒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早聽聞徐大人能言善辯,巧舌如簧!”
“眼下皇上身陷敵營,太后又無比掛念,所以本王打算遣大人為特使,趁兩軍對壘未戰之際,前去瓦剌軍中看看皇上是否安好!”
“徐大人一向忠君愛國,應當不會不答應吧?”
朱祁鈺冷冷一笑,開口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