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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回鄉 大嫂的心酸

第45章 回鄉 大嫂的心酸

接下來的幾天里玉米都很忙。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初三左鄰右舍來串門的人很多,那個時候是農閑時期,又值正月,農村人愛湊熱鬧,或成群結隊或三三兩兩四處走動,所以沒結婚的人和孩子可以到處去玩,而結了婚的女人卻要留在家里候客。

初四那天,紀家有個旁系血親結婚,宴請賓客那天,讓玉米和另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去做迎賓,還有幾個年長一點或者形象氣質較一般的女人負責燒水,她們從上午十點燒水到開席前一直沒停過。玉米和另一位女伴專事敬茶,因為杯子都用一次性的,省去了洗杯子的麻煩。雖然他們結婚才相隔兩年,和那時已大不相同。玉米結婚時的宴席,是鄉里鄉鄰幫忙操辦的,而現在,有點錢的人都直接聘酒家上門服務,連桌椅都是自帶的,主人家只需負責場地,其它的都不用自己操心了。比起從前,還真是省心多了。

客人喝過茶,就往收禮金處登記。玉米向一起的女伴打聽這兩年婚俗的變化。女伴說過去除了廚子是請來的,什么都得自己準備。現在不光廚子、服務員、雜工不必自己費心,就連爐灶、廚具、餐具、食材也都是酒家自帶的。主人家只需找個場地,出個錢人家就幫你辦得風風光光的。

玉米感慨不已,錢真是個好東西!

宴席開始了,玉米和女伴入座。女伴說主人家訂的是一桌一千五百塊的,擺了三十桌。菜陸續上來,吃一道上一道,上一道撤一道,有大龍蝦、大螃蟹、鮑魚、魚翅、燕窩……硬菜還真是不少,加上糕點、甜湯、水果,算算也有十幾道。

鞭炮響后,宴席散了。玉米跟女伴留下來幫忙打掃場地,回家洗個澡,給孩子喂喂奶,看了會電視,一天又過去了。

初五玉米又得同紀剛四處走親戚,紀母說他們結婚的時候有些倉促,也沒能帶她去認識認識親戚們,結了婚又急著去東北,這一去就是兩年,這次回來說什么也得上親戚家走走。

花了三四天的時間走完了五姨六舅七姑八婆,正月初九卻又到了。正月里的宗教事務非常多,初一要到廟里上香;初二十六要敬土地公,初二還是回娘家的日子,玉米回了趟娘家;初九是玉皇大帝(俗稱天公)誕辰的日子,玉皇大帝統領三界,他的生日之隆重不亞于一年當中任何一個日子;接下來是進香;十五是元宵,元宵在哪一個地方都一樣重要。

當地有一句話說“初九天公生,初十請女婿”,所以初十那天,玉米陪著紀剛去了趟李家莊。連日來四處奔波,玉米卻是樂此不疲,因為這樣一來倒減少了她待在家里的時間。

從娘家回來后,天色已晚。

一進門玉米就察覺氣氛不大對勁,通常這個時候,婆婆(或者是玉米)正在廚房里忙碌著,紀父則坐在客廳看電視,可現在家里燈開著,門也敞開著,就是不見一個人。

玉米撳亮廚房的燈,見洗碗池里,一個西洋花菜切了一半。飯已做好,沒動過的樣子。

“怎么兩個人都不在了?”紀剛嘀咕著。

玉米把孩子交給他:“你到鄰居家看看,我來做菜。”

玉米剛系好圍裙,聽到紀剛在外邊叫誰。很快就有一個男孩走進來,那男孩大家都叫他牛仔。玉米一邊削花菜一邊聽牛仔說:“你大嫂剛才跟張健他老婆吵架了,吵得很兇。你爸媽都去勸架了呢。”

玉米放下刀,走出廚房,紀剛對她說:“孩子你抱著,我去看看。”

“已經吵完了。”牛仔抱怨說,“你剛才也不早點去。”

“那你知道她們為什么吵架嗎?”

“我聽他們說你大嫂的雞偷吃了張健家門口那園子的菜,張健他老婆就把那只雞的雞腳打斷了,不知道誰看見了就去告訴你大嫂,你大嫂就抓了那只斷腿的雞去張健家理論,不知怎的就吵起來了。我去的時候看見你大嫂披散著頭發,手里拎著雞坐在地上哭,說張健他老婆笑她不會生兒子。——很多人去拉她她都不起來,張健也說要賠她錢,你大嫂說一只雞算不了什么,可她就是咽不下那口氣,憑什么生了兒子就可以欺負人……”

牛仔正指手劃腳說得興起,紀父紀母一前一后一臉菜色走進來。牛仔見了忙止住話,縮了縮脖子吐吐舌頭溜走了。

一頓晚飯吃得七零八落。收拾好廚房的活,玉米回到客廳,坐著看電視的時候只聽紀父說:

“那個女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仗著她男人能掙幾個錢就欺負人。”

紀母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別提了!她的事我從今往后不再過問!說什么別人笑話她連自己婆婆也看不起她……她的記性倒好,我五六年前說的話她還記在心里。”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她生了女兒都怨嘆了,你還說話來傷她。”

“我怎么不對了?”紀母怒氣沖沖地反詰,“難道我還要跟她認錯不是?!”

行李已全部收拾妥當,明天就要啟程去東北了。

因為婆婆跟大嫂慪氣,所以玉米夫婦倆一直沒去大嫂家,這一走,便是一年,吃過晚飯,玉米跟婆婆說要到大嫂家里走走。因為跟二嫂鬧得不太愉快,二嫂家玉米好久不再去過,紀剛倒不是很在意,依舊跟她有說有笑,有來有往。

“早去早回,明天還要坐車,晚上還是早點休息的好。”紀母交代說。

一進門,就看見大嫂坐在客廳的椅子上,褲管高高挽起至膝蓋,腿上還沾了泥巴,手里捧著碗,碗里一簇發黃的青菜,目光呆滯,精神恍惚。直到紀剛叫了聲“大嫂”,方才回過神來。

“怎么這么晚才吃飯?”紀剛問。

“剛從地里回來。”大嫂淡淡地應著,叫他們坐,便起身進廚房,很快又出來了,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解釋:“兩個孩子也不知跑哪去,開水都沒燒。”

“不用了。”玉米說,“我們只是來坐一會就走。”

大嫂吃的真是粗茶淡飯,色香味全無不說,說句不中聽的,簡直快趕上豬食了。大伯常年在工廠,逢年過節才回來,那時大嫂對待飯菜才會講究一些,但是過了初九大伯就又回工廠了,大嫂的日子又回到原來的樣子,地里忙著,或者上建筑工地打點零工,回到家里,就是冷鍋濕灶,孩子還小,也指望不上,很多時候連口熱水也喝不上。

“明天,”紀剛說,“我們要去外省了。”

“要去外省了?”大嫂重復著,神情略顯落寞,“又要年底才回來?”

紀剛點頭:“所以來跟大嫂說一聲。”

大嫂心事很重,只呆呆看著一處,也不知道她聽沒聽清。空氣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每次見到大嫂,玉米心里都覺得很難過,同樣身為女人,大嫂卻沒有她幸運。慶幸之余,她又免不了要憐憫起自己來,假如她也生了女兒,不知道會不會是第二個大嫂?

幾人無話。半晌,紀剛站起來說:“大嫂顧好身體。”

見紀剛小倆口起身欲走,大嫂突然驚慌起來,也急急地站起身,手足無措的樣子,“你們要走了?”她問,好像直到現在才意識到他們是來相辭的,語氣里仿佛帶著祈求。

“年底我們會回來看你的。”玉米寬慰她。

也許是長年累月在地里勞動的緣故,大嫂又黑又瘦,眼睛凹陷,鸛骨高高隆起,神色頹敗,顯得十分蒼老。

送他們出來的時候,大嫂像在自言自語地說:“我生了女兒,又窮,人家都看不起我。”

正是因為怕大嫂多想,所以玉米除了第一次去大嫂家出于禮節帶了紀強,后面這兩次都不再帶去。

在門口站定,紀剛忍不住回頭說:“大嫂不要胡思亂想!別人看不起你,你更不能糟蹋自己。”

玉米也勸道:“生了女兒也不是你的過錯,再說,一個人會不會有出息,取決于日后的培養,跟性別沒有關系。”

“是啊是啊!”大嫂熱烈地附合著,臉上呈現出難得的喜悅之色:“我也是這么想的。……”

“大嫂能這么想就對了!”

走下臺階,身后的大嫂突然喃喃地說:“可他們說,孩子將來是否有出息,眼下是看不出來的,可生男生女,卻是一落地輸贏就已見分曉。”

玉米無言以對,唯有嘆息。大道理大嫂是聽不懂的,或者聽懂了,也抵擋不住世俗的偏見——要讓她一介大字不識一個的村婦以一己之力去抵擋世俗的偏見,未免不近人情。

紀剛面色凝重:“大嫂進去吧。”

大嫂站著沒動,目送他們離去。

走到人家拐角處時,玉米回過頭來,卻見大嫂依舊站在門口。

昏黃的路燈下,大嫂孤伶伶地站著,佝僂著背,幾根白發隨風飄蕩,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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