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誤會

她說她叫平安，許平安。

可她的人生似乎并不平安。

我是在橋洞下遇上她的。

她穿著破了洞的衣服，光著腳，縮在橋底瑟瑟發抖。

“你為什么不回家呢？”我問。

她搖搖頭，說不記得家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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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哪有什么誤會？只不過是他一開始藏得好，沒讓我發現罷了。

你們既然拿到了我初中的日記，也就該知道我初中的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我的那些同學不知從哪知道了我家的事，他們造我媽的謠，帶著班上的同學孤/立我，更是經常把我堵在角落，肆無忌憚地欺辱我！”

日記里記錄的正是這些，甚至更加過分。

作業被撕，課本泡水，桌子、椅子被刻上辱罵和嘲諷的話……這些只是霸/凌中最輕的部分，而比這還要惡劣的行為每日都在上演。

“這些和你的父親有什么關系？”宋云問。

“關于我媽的謠言是他透露出去的。”方啟航眸色一沉，雙手緊攥成拳，“是他讓我變成了現在這樣！”

聽聞此言，兩人皆是一怔——方警官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我曾不止一次地找過他，向他傾訴我的處境，祈求他的幫助。”方啟航繼續道，“可他呢？他說工作忙，說他在事業上升期，沒空去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呵，在他心里，工作可比我這個兒子重要多了。”

“也許是他太忙了，才會忽略了你。”程悅下意識為方警官辯解。

他們之前和方警官合作過幾次，對他的為人處事有一定了解。

方警官這人連犯罪嫌疑人都能溫和以待，決不會故意散播前妻的謠言。

況且，方警官的辦公室里擺了不少有關方啟航的物品，足以見他對兒子的重視，怎可能放任方啟航在學校受欺負？

“忙？我當時也是這么認為的，所以，我原諒了他。”

方啟航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可是后來，我通過楚玥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根本就不配當一個父親。

我記得是在除夕，我請楚玥到家里吃飯。剛好我吃完飯有事，就和同學一起出去了一趟。

你們知道等我回去后看見了什么嗎？

臥室里，他一身酒氣，雙手抱著楚玥，嘴里還叫著我媽的名字。”

轟！

雷聲炸響，雨點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

窗戶玻璃被震得嘩啦啦直響，桌上的水杯也漾起了漣漪。

“怎么，你們不信？還是說，你們不敢相信？”方啟航仰起頭，看向雪白的天花板，“也是，誰能想到警局里人人敬重的方警官私底下竟然這么惡心。”

方啟航語調里帶著濃濃的厭惡，仿佛口中的那個“他”不是自己的父親，而是一條令人惡心的臭蟲。

宋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他此刻的沉默不僅是因對方啟航的話感到震驚，更多的，是因為這與方警官所講述的大相徑庭。

那個除夕夜，方警官在外加班，根本就沒回家，更別說對楚玥行不軌之事。這一點方警官的同事也能證實。

至于父子間徹底決裂，方警官一直以為是那天沒能趕回家陪方啟航的原因。

“你確定沒看錯人？”宋云再三考量后，還是問出了口。

方啟航嗤笑一聲，“宋警官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我還能認不出自己的親爸？”

“據調查，方警官那天并未返回家中，你是如何在家里看到他的？”

“這不可能，你們一定是被他騙了。”方啟航眼神有一瞬間的波動，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方警官的確沒回去，他的同事也能證實這點。”說罷，宋云點開了一段錄音。

方警官略帶沙啞的嗓音與窗外的雨聲混雜在一起，似在哽咽：

“這些年，我總是夢到那個除夕夜。夢到我推開家門，啟航端著盤熱氣騰騰的餃子，笑著沖我喊‘爸’……可下一秒，畫面就碎了。

那晚，城南A區發生了連環火災.…..局里能調動的警力全壓上去了，我是現場指揮之一，一步都離不開。”

錄音里傳來一聲壓抑的深呼吸，夾雜著雨點敲打窗戶的急促聲響。

雨聲很大，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是來自錄音還是屋外。

“我攥著手機，聽著家里打來的電話響了一遍又一遍.…..我能想象啟航坐在桌邊，眼巴巴看著鐘，看著團圓飯一點點冷掉.…..

那時候，我比任何人都想回家和我兒子團圓。但我不能，我不能那么自私。

那場火很大，著了十幾戶人家的房子.…..我必須守在那里，疏散群眾、救援、維持秩序。”

他的聲音更低啞了，帶著揉碎了的疲憊和深不見底的痛楚：

“我曾無數次后悔.…..后悔沒能親口跟他解釋。可每次話到嘴邊，看著他眼里的冷漠和厭惡，我又咽了回去.…..

我怕我的理由在他聽來，不過是借口和推脫。我寧愿他恨我失約，也不愿他懷疑一個警察在危急關頭該有的選擇.…..”

錄音戛然而止。

“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他在撒謊！” 方啟航反駁道，聲音卻沒了之前的底氣。

“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拿手機查查當年的新聞報道，那里面拍到了方警官。”

方啟航立即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下那幾個關鍵字——“除夕夜 城南A區 大火”。

搜索結果瞬間跳出，時間赫然指向那個他永生難忘的夜晚。

他顫抖著點開一個帶有現場圖片和視頻的新聞鏈接。

為首的畫面中，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一個穿著警用雨衣、渾身濕透、沾滿灰燼的男人，正對著對講機嘶吼著什么……

即使隔著屏幕，即使被煙熏得有些模糊，方啟航也絕不會認錯！

那是他的父親，方振國。

照片下方還有一行小字說明：“現場指揮警方負責人方振國警官正在緊急協調救援力量”。

“嗡——”

方啟航只覺得腦子里一聲巨響，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他猛地劃動屏幕，又點開了一段現場視頻。

在晃動的鏡頭和嘈雜的背景音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父親正和消防員一起，將一個嚇哭的孩子從搖搖欲墜的樓里抱出來。

鐵證如山。

手機從他驟然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聲掉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