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相信后來皇帝的智慧
- 蜀國降將,但魏國地下皇帝
- 愛喝甜辣醬
- 2482字
- 2025-04-29 09:02:00
洛陽城北,太學。
黃庸再次踏入這片既熟悉又疏離的土地,這里曾是漢家最高學府,如今雖冠著曹魏最高學府的名號,卻早已不復往日榮光,九品官人法之下,太學已經完全喪失作用,世家子弟對此地不屑一顧,太學漸漸淪為躲避兵役者和混日子的失意人的聚集地。
黃庸一襲青衫,姿態從容,穿行在稀疏的人群中。
周圍的太學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高聲談笑,或低頭私語,神情輕佻,毫無對這學府的敬畏,更多的是市井間的油滑與無聊。
黃庸目不斜視,徑直走向那片象征著太學最后尊嚴的所在——熹平石經碑林。
高大的石碑如同沉默的巨人,靜立在午后的陽光下。
碑身上鐫刻的經文,字跡或清晰或模糊,無聲地訴說著昔日的輝煌與今日的寂寥。
陽光透過碑林的縫隙,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土香、石塵以及一種被時光遺忘的陳舊氣息。
太學博士、大儒樂詳早已等候在那里。
這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是太學中少數幾位真正將傳道授業視為己任的博士。
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儒袍,身形清瘦,眼神中卻透著一股與這沒落之地格格不入的執拗與熱忱,看到黃庸走近,樂詳原本略帶呆滯的臉上飛快地生動起來,綻放出欣慰的笑容。
“德和,你來了。”樂詳的聲音帶著長者特有的溫厚。
黃庸快走幾步,恭敬地深揖一禮:
“學生黃庸,拜見老師,這些日子學生波折不斷,荒廢學業,還請老師恕罪。”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樂詳連忙上前虛扶一把,拉著黃庸的手臂,仔細打量著他,確定愛徒無事,他這才松了口氣,輕輕拂了拂他的肩頭,邀他一同在碑林間緩緩踱步,“你不在的這幾日,為師在這學堂教起來也索然無味啊……哎,為師本事低微,知道你無辜入獄,也多多活動,卻……哎。”
他嘆了口氣,目光掃過不遠處幾個勾肩搭背、嬉笑打鬧的學生,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掩飾不住的失望:
“你看看他們,哪里還有半分求學的樣子?
圣人經典在前,他們卻視若無睹,整日里只知道聚在一起,傳播些市井之間的污言穢語!真是……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當年熹平石經落成的時候,這里車水馬龍,來的都是有志于學的儒生,現在太學荒廢,此處也變成了這群蟲豸聚會、踏青的所在,哪有曾經的半分榮光。
這些話樂詳平日懶得說給這些蟲豸,難得黃庸回來,他一時控制不住,飛快地道:
“想當初,孝桓、孝靈之世,太學何等興盛!
天下英才云集于此,辯論經義,探究大道,針砭時弊,激揚文字!那才是讀書人該有的模樣!
也不知道老夫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看到儒道大昌的模樣了。”
黃庸適時地沉默靜聽,等老師的情緒稍稍平復,這才適時開口安慰道:
“老師也無需太過憂慮。
天子的身子愈發不和,等平原王殿下登基,定會撥亂反正,重振文教。
有老師與高堂公這般人物興教,太學再興,或指日可待矣。”
這已經不是黃庸第一次說起這話。
事實上,從黃初五年開始,高堂隆、樂詳這些受命修復石經的大儒每次走到此處都會長吁短嘆,黃庸這話已經車轱轆一般反復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每次,樂詳都會稍稍振奮起來。
但隨即看著太學這些蟲豸,這位年事已高的大儒又會慢慢痛苦絕望,漸漸意志消沉。
充當精神氮泵的黃庸不厭其煩地給老師打氣,不只是老師樂詳,還有高堂隆、蘇林等人。
一群飽學大儒這幾年來一直被黃庸反復打氣,他們眼前的希望都聚焦在一起。
曹叡登基就是一道光。
盡管他們知道,九品官人法已經深入了大魏的根骨、魂魄,可黃庸這些年一直在給他們希望和情緒價值,只要提到“平原王”,這些壓抑許久的大儒都會開心起來,對未來充滿期待,迫不及待趕緊等來這一天,好一展身手,將眾多積弊盡數掃除,還大魏朗朗乾坤。
樂詳也不例外。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又呢喃道:
“九品之法要是沒了,大魏的積弊就能掃除了,對吧?”
“一定,沉疴需要猛藥,咱們太學日后,定是這般猛藥。”
黃庸覺得自己沒有說謊。
火化是包治百病的神醫之術,如果發論文,能明顯做到比對照組更好的實驗效果,理論上是說的過去的。
他們的目標只是動搖九品官人法,這在未來也被證明是順應歷史的正道,至于大魏的軀干筋骨如何那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
相信以后皇帝的智慧吧。
黃庸的聊天術法給的情緒價值很高,樂詳明顯開心起來,兩人在碑林中又繞了幾步,樂詳這才眷戀不舍得返回。
路上看見那些混日子的太學生又在三三兩兩地聚眾閑話,樂詳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嘟囔道:
“這些人,要是再有三兩個如德和一般,我也不至于這些日子如此勞心。
你聽說了嗎,這些鼠輩居然三三兩兩,說起宮闈私事,還胡言亂語中傷司馬叔達。
也不知這謠言到底是何人編出,這些人連此事都信,真是豈有此理。”
黃庸哦了一聲,老臉一紅,又笑呵呵地道:
“此事我也聽過了,可是……可是司馬叔達與郭皇后之事?”
樂詳沉重地點了點頭,不愿相信自己教了這么久的書,這些畜生不學就算了,居然還在太學這種莊重肅穆的地方聊這個,真是讓老人家心痛萬分。
黃庸也沉重地點了點頭:
“吾輩太學學子,每每談及此事也當真不妥。
司馬叔達清正,只是一貫低調,不為人知,橫豎這些人也聽不慣圣人學問,老師何不講些司馬叔達經營地方為民謀事之事,告訴這些學子這才是清流名士,圣賢子弟所為。
若是他們還有些良心,也該自慚形穢,頻頻稱頌其功,不敢妄自非議宮闈之事?”
樂詳點了點頭,心道可能自己的教育方法確實有點問題,不能像圣人一樣因材施教。
黃庸的法子讓樂詳眼前一亮,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司馬孚這樣正直之臣,一直沒什么非議,現有的非議居然是從太學開始,這讓樂詳覺得自己有責任好好教教這些不學無術的儒生。
畢竟他們都是出自寒門,很多人不了解司馬叔達也是應該的,這些學子聽不懂圣人的經義,我也該講講當世正道之士所為,這些他們哪怕能學到一二,對社稷也是功勛了。
樂詳籌謀片刻,又道:
“不錯,之前坊間亦有正直之士頌揚司馬叔達治理沁水之功,我太學諸生應該學的便是這般為國為民之事,豈能每日討論……哎……”
他又把目光對準黃庸,眼神里充滿了期盼和感慨,“老夫真希望,大魏能有一百個黃德和,那該多好啊!”
黃庸微笑著欠身,心道司馬孚治理沁水時在一處大興土木,見那里朽爛不堪的木門枋不堪用,需要改造成石門阻擋洪水,這份功勞日后馬上就要通過太學、通過諸事被天下人知曉。
能讓司馬孚這個在后世知名度不高的大魏純臣多點畫面,黃庸覺得自己真是為大魏考慮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