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林玄站在測靈碑前，小手緊握成拳。

青嵐宗外門的晨鐘剛剛響過，演武場上已經聚集了數十名同齡孩童。今天是每年一度的靈根測試日，所有滿六歲的弟子都要參加。

“下一個，林玄！“

執事長老的聲音在耳邊炸響。林玄深吸一口氣，邁步上前。他能感覺到背后刺來的目光——有好奇的，有幸災樂禍的，更多的是漠不關心。六年過去，當初那個被趙青云從山下帶回的嬰兒，已經成了外門眾所周知的“怪胎“。

測靈碑通體漆黑，表面刻滿復雜紋路。林玄按照教導，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碑面上。

“集中精神，感受體內的靈氣流動。“執事長老機械地重復著說了無數遍的指導語。

林玄閉上眼睛。在旁人看來，他是在努力感應靈氣；實際上，他正在意識深處與某個存在對話。

“白璃，你確定這樣能行？“

意識空間中，九尾狐白璃慵懶地趴伏著，九條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動：“急什么？本座說了會幫你，就一定會幫。“

“過去三年你每次都這么說，“林玄的意識體雙手抱胸，“結果呢？我還是連最基本的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白璃咧開嘴，露出森白獠牙：“那是因為時機未到。你以為青嵐宗的測靈碑是什么簡單貨色？若本座現在出手，那些躲在暗處的老家伙立刻就會發現異常。“

外界，測靈碑依然毫無反應。人群中開始響起竊竊私語。

“果然又是這樣...“

“都第六年了，連一絲靈氣都感應不到...“

“趙長老當年是不是看走眼了？“

執事長老嘆了口氣，在名冊上記錄：“林玄，無靈根反應。“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林玄收回手，面無表情地退到一旁。六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結果。從三歲開始參加測試，每年都是一樣的結局——測靈碑毫無反應，仿佛他體內根本不存在靈根這種東西。

“最后一位，張子謙！“

一個錦衣華服的男孩昂首走上前。與林玄的寒酸打扮形成鮮明對比，張子謙一身云紋錦袍，腰間還掛著一塊靈玉。他是外門張長老的孫子，從小就被各種靈藥滋養。

當張子謙的手碰到測靈碑的瞬間，碑身立刻亮起耀眼的藍光，表面紋路如同活過來般流動。

“水屬性靈根，純度上等！“執事長老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好！好！“

掌聲雷動。張子謙得意地環顧四周，目光掃過林玄時，故意抬高下巴：“有些人啊，就是占著茅坑不拉屎。明明是個廢物，還賴在宗門不走。“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林玄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六歲的身體里，藏著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這種羞辱遠比看上去更加難以忍受。

“想教訓他嗎？“白璃的聲音突然變得危險，“本座可以借你一點力量，只要...“

“不用。“林玄在意識中冷冷回應，“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我還沒那么幼稚。“

測試結束后，孩子們三三兩兩離開演武場。林玄獨自走在最后，刻意與其他人保持距離。六年來，他一直如此——身體是孩童，內心卻是成年人，這種錯位感讓他無法真正融入同齡人的世界。

“林玄！“

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他。林玄轉身，看到王巖快步走來。這位當年和趙青云一起發現他的師兄，如今已是外門執事之一。

“別太在意測試結果。“王巖拍拍他的肩膀，遞過一個小布袋，“趙師叔讓我給你的。“

林玄接過布袋，里面是幾顆散發著清香的丹藥。

“養氣丹？“他認出了這種基礎丹藥，“趙長老他...“

“師叔一直惦記著你。“王巖壓低聲音，“他讓我轉告你，靈根之事或有轉機，不要放棄修煉。“

林玄默默點頭。六年前趙青云將他帶回宗門后，曾專門請掌門檢查過他的身體。當時得出的結論是“先天道體，靈根未顯“，建議先養著觀察。這一觀察就是六年，趙青云也從最初的熱心，逐漸變成了現在的偶爾關照。

回到自己的小院——這是趙青云特意為他安排的，免去了與其他弟子同住的麻煩——林玄立刻盤腿坐在床上，取出一顆養氣丹服下。

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暖流散向四肢百骸。林玄按照《青嵐基礎心法》的指引，嘗試引導這股藥力在經脈中運行。然而就像過去無數次嘗試一樣，藥力運行到丹田附近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失敗了。“林玄睜開眼，難掩失望。

“當然會失敗。“白璃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當本座的封印是擺設嗎？任何進入你體內的靈氣，都會被自動轉化為維持封印的能量。“

林玄猛地抬頭：“你說什么？這六年來你從沒提過這事！“

“你也沒問啊。“白璃的語氣充滿戲謔，“再說了，提前告訴你有什么用？除了徒增煩惱。“

林玄氣得渾身發抖。六年的堅持，六年的期待，原來都是白費功夫。只要封印存在，他永遠不可能正常修煉。

“你早就知道...“他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你是故意的！“

意識空間中，白璃的九條尾巴同時豎起：“注意你的語氣，小子。本座確實有所隱瞞，但你以為這是為什么？“它的眼中閃過危險的金光，“若讓你過早修煉有成，第一個要對付的，不就是本座嗎？“

林玄沉默了。白璃說得沒錯，如果他有能力，第一件事肯定是加固封印，甚至徹底消滅這頭上古兇獸。

“那現在為什么又告訴我？“

“因為時機到了。“白璃突然湊近，巨大的狐臉占據整個視野，“六年來，本座一直在觀察你。謹慎、堅韌、懂得隱忍...最重要的是，你足夠聰明，知道權衡利弊。“

林玄警覺起來：“什么意思？“

“合作。“白璃吐出一個詞，“本座可以讓你開始修煉，甚至比那些所謂的天才進步更快。作為交換，你要幫本座收集一些...特殊材料。“

“什么材料？“

“不急。“白璃的尾巴輕輕擺動，“今晚子時，去后山寒潭。到時候你自會明白。“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被粗暴地踢開。三個男孩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為首的正是白天大出風頭的張子謙。

“喲，'天才'在修煉呢？“張子謙怪聲怪氣地說，身后兩個跟班配合地大笑。

林玄冷靜地看著他們：“有事？“

“沒什么大事。“張子謙隨手拿起桌上的養氣丹，“就是來看看，趙長老又給廢物送了些什么好東西。“說著，他將丹藥全部倒進自己口袋。

林玄站起身：“放下。“

“憑什么？“張子謙挑釁地向前一步，“你這種廢物吃了也是浪費，不如給我家靈獸當零食。“

兩個跟班一左一右圍上來。他們都是七八歲的年紀，比林玄高出半個頭，而且都已經開始修煉，力氣遠勝普通孩童。

“聽說你是被撿回來的野種？“一個跟班推了林玄一把，“說不定是什么妖物生的...“

話音未落，林玄突然暴起，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六年來雖然無法修煉，但他從未間斷體能訓練，這一拳又快又狠，打得對方鼻血直流。

“你敢動手？！“張子謙又驚又怒，抬手就是一掌。這一掌帶著微弱的水靈氣，若是打實了，足以讓普通孩童躺上半天。

千鈞一發之際，林玄的瞳孔突然變成野獸般的豎瞳，一抹金光閃過。張子謙的手掌在距離他面門三寸處硬生生停住，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墻壁。

“妖...妖怪！“張子謙臉色慘白，踉蹌后退。他的兩個跟班更是嚇得屁滾尿流，頭也不回地逃出院門。

林玄自己也愣住了。他清晰感覺到，就在剛才那一瞬，體內有什么東西“醒“了過來，接管了他的身體。

“白璃？“他在意識中呼喚。

沒有回應。

林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指尖正泛著淡淡的金光，但很快便消失了。更奇怪的是，他體內似乎多了一絲微弱的靈力——六年來第一次，他真切感受到了靈力的存在。

“這是...“

“這就是本座給你的見面禮。“

白璃的聲音突然響起，但比平時虛弱許多：“記住，子時，后山寒潭。若想真正開始修煉，就別遲到。“

說完，意識空間重歸寂靜，無論林玄如何呼喚，白璃都不再回應。

林玄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院門口。地上散落著幾顆養氣丹——是張子謙逃跑時掉落的。他彎腰撿起，發現丹藥上沾了些泥土，但還能用。

“有意思...“林玄摩挲著丹藥，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他察覺到一道視線。抬頭望去，遠處一棵古松后，白衣勝雪的蘇清雪正靜靜注視著他。當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時，這位內門師姐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金芒，隨即轉身離去。

林玄站在原地，心跳突然加速。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就在剛才那一瞬，他體內那個一直沉睡的嬰兒原生靈魂，竟然輕輕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