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傾瀉在青嵐宗外門的小院里。

林玄盤腿坐在床上，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窗外蟲鳴陣陣，屋內一燈如豆，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墻上微微晃動。三更已過，整個外門早已陷入沉睡，唯有他還在堅持修煉。

“再來一次...“

他深吸一口氣，按照《青嵐基礎心法》的指引，嘗試引導體內那股微弱的靈氣沿經脈運行。自從三天前與張子謙沖突時意外激發的那一絲靈力后，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每晚都加倍努力地嘗試重現那一瞬間的感覺。

靈氣在經脈中艱難前行，每前進一寸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當運行至丹田附近時，那股靈氣再次毫無征兆地消失了。

“該死！“林玄一拳砸在床板上，指節傳來尖銳的疼痛。

六年來，這樣的失敗已經重復了無數次。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無論他如何努力，靈氣總會在丹田附近神秘消失。白璃說過，這是封印在吸收靈氣維持自身，但知道原因并不能減輕挫敗感。

“放棄吧...“

林玄猛地抬頭。剛才那個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千年歲月沉淀出的慵懶——絕對不是幻覺。它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就像有人貼著他的耳朵說話。

“誰？“他下意識環顧四周，屋內除了自己的影子外空無一物。

“呵呵...“

又是一聲輕笑，這次更加清晰。林玄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因為他意識到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從他體內傳出的！

“白璃？“他在意識中試探著呼喚。

沒有回應。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更加強烈了，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他體內蘇醒，透過他的眼睛觀察外界。

林玄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作為穿越者，他對超自然現象的接受度本就比常人高得多。如果體內真的封印著上古兇獸，那么聽到它的聲音似乎也不足為奇。

“我知道你能聽見。“他低聲說，既是說給那個存在聽，也是說給自己，“現身吧，我們談談。“

沉默持續了十幾個呼吸。就在林玄以為對方不會回應時，一股奇異的熱流突然從丹田處涌出，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視野邊緣開始泛起淡淡的紅色，屋內的燭火詭異地拉長，在墻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如你所愿...“

隨著這個聲音，林玄感到自己的意識被猛地拉入體內。這種感覺難以形容——就像整個人突然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不斷下墜，卻又清晰地知道自己仍然坐在床上。

下墜感戛然而止。林玄“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奇異的空間里。四周一片混沌，唯有腳下是一塊圓形的“地面“，散發著微弱的白光。不遠處，一團巨大的黑影盤踞在混沌中，只能隱約看出輪廓。

“歡迎來到你的意識深處，小家伙。“

黑影動了動，兩輪金色的“月亮“在黑暗中亮起——那是一雙眼睛，冰冷的豎瞳不帶任何感情地注視著林玄。

“這是...我的意識空間？“林玄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自己能清晰地“看“到一切，盡管這里根本沒有光源。

黑影發出一聲輕笑，向前移動了些許。隨著距離拉近，林玄終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一頭通體雪白的巨狐，九條蓬松的尾巴在身后緩緩擺動，每根毛發都散發著淡淡的銀光。它蹲伏的姿態優雅而危險，就像一只隨時準備撲擊的猛獸。

“準確地說，是我們三個共用的意識空間。“白璃——林玄現在確信這就是九尾狐的名字——甩了甩尾巴，示意他看向另一側。

林玄轉頭，看到一團朦朧的白光懸浮在不遠處。光芒中隱約可見一個嬰兒的輪廓，安靜地沉睡著。

“那是...這具身體的原本靈魂？“

白璃的嘴角扯出一個近似微笑的弧度：“眼力不錯。先天道體的靈魂果然堅韌，即使被我們兩個外來者擠壓，依然保持著完整性。“

林玄走近那團白光，莫名感到一陣親切。當他伸出手想要觸碰時，白光突然微微閃動，一道溫暖的能量流入他的意識體。

“這是...“

“它在回應你。“白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驚訝，“有趣...看來它并不排斥你這個'入侵者'。“

林玄收回手，轉向九尾狐：“你引我來這里，不只是為了展示這個吧？“

白璃的九條尾巴同時豎起，又緩緩落下：“直接！本座欣賞這點。“它俯下身，巨大的狐臉湊近林玄，“本座要和你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

“本座可以讓你開始修煉，真正地修煉。“白璃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作為交換，你要幫本座收集一些...特殊材料。“

林玄警覺起來：“什么材料？“

“不急。“白璃的尾巴輕輕擺動，“先展示一下本座的誠意。“

它突然張開嘴，吐出一團金色的火焰。火焰在空中變幻形狀，最終化作無數細小的符文，環繞著林玄旋轉。

“這是《天妖訣》基礎篇，最適合你現在的體質。“白璃解釋道，“當然，是經過本座改良的版本，不會與青嵐宗的功法沖突。“

符文一個接一個地飛入林玄眉心。他頓時感到大量信息涌入腦海，就像有人直接在他腦子里塞進了一本書。奇怪的是，這些文字他明明從未見過，卻能夠理解其含義。

“現在，試試看。“白璃退后幾步，示意他行動。

林玄盤腿坐下，按照《天妖訣》的方法開始引導體內能量。與《青嵐基礎心法》不同，這套功法不是從外界吸收靈氣，而是先激發自身潛能。

起初什么也沒發生。但就在林玄準備放棄時，他體內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波動——來自那團代表嬰兒靈魂的白光。純凈的靈力如涓涓細流般涌出，與他的意識產生了共鳴。

更令人驚訝的是，白璃的妖力也開始響應，一絲赤紅的能量從九尾狐所在的位置流出，與白色靈力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微小的漩渦。

“果然如此！“白璃的聲音充滿興奮，“三元一體，互相制衡又互相促進。小子，你撿到寶了！“

林玄沒空回應。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體內那個新形成的能量漩渦上。紅白兩色能量相互纏繞，卻又不完全融合，就像兩條嬉戲的小魚，在經脈中游走。

當這股能量運行一周天后，林玄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的意識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窗外，月亮不知何時被烏云遮住，屋內一片漆黑。但奇異的是，他竟能看清屋內的每一個細節——掉在地上的銅錢、墻角結網的蜘蛛、甚至燭臺上凝固的蠟淚。

夜視能力？不，不僅如此。林玄抬起手，發現指尖縈繞著一縷極淡的金光。他嘗試著將這點光芒彈向燭臺，噗的一聲輕響，熄滅的蠟燭重新燃起。

“這是...靈力外放？“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雖然微弱，但這確實是實實在在的靈力運用，是六年來他夢寐以求的能力。

“只是皮毛而已。“白璃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比之前清晰得多，“若你答應本座的條件，還能得到更多。“

林玄沒有立即回應。他下床走到窗前，望向遠處內門所在的峰頂。月光重新灑落，為群山披上一層銀紗。在最高處的那座山峰上，隱約可見幾點燈火——那是內門精英弟子的居所，也是蘇清雪居住的地方。

三天前那個短暫的對視，女子眼中閃過的金芒，還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你身上有熟悉的氣息“...這一切都讓林玄意識到，自己體內的秘密可能比想象中更復雜。

“你需要什么材料？“最終，他低聲問道。

白璃的笑聲在意識深處回蕩：“聰明的選擇。第一樣東西很簡單——月光下的寒潭水，必須是子時采集的。“

“后山寒潭？“林玄皺眉，“那里不是禁地嗎？“

“所以才要子時去。“白璃不以為然，“放心，有本座在，那些簡單的禁制傷不到你。“

林玄思索片刻，點了點頭：“好，明晚子時。“

話音剛落，他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差點站立不穩。扶住窗框才沒摔倒，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用錘子在里面敲打。

“靈力消耗過度而已。“白璃解釋道，“你的身體還不適應這種能量運轉，休息一晚就好了。“

林玄踉蹌著回到床上，剛沾到枕頭就感到沉重的疲憊感襲來。就在他即將陷入沉睡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白璃為什么現在才現身？過去六年它明明可以隨時聯系自己...

這個疑問伴隨他進入了夢鄉，而在他不知道的意識深處，九尾狐白璃正凝視著那團嬰兒靈魂的白光，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快了...“它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就快能確認了...“

窗外，一片烏云悄然遮住了月亮。青嵐宗的夜晚重歸寂靜，但在那些陰影籠罩的角落，有什么東西正在蠢蠢欲動。遠處的山林中，幾雙不屬于人類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又很快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