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護人員將外公推進VIP病房后，我站在走廊的窗前，看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蒼白的臉色，緊抿的嘴唇，還有脖子上那道淺淺的紅痕。黃埔珊的刀沒有劃破皮膚，卻在我心里留下了更深的印記。

病房門突然打開，陳警監面色凝重地走出來：“涼小姐，黃老先生想單獨見你。“

我走進病房時，外公已經半坐起來。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他的臉色比方才好了些，但眼神中的疲憊卻更深了。

“煙兒，把門鎖上。“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鎖好門后，我坐到病床邊的椅子上。外公長長地嘆了口氣，從枕頭下摸出一個老舊的懷表——那是舅舅的遺物，表蓋內側還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兩歲的黃埔珊坐在旋轉木馬上笑得燦爛。

“她都聽見了？“我輕聲問。

外公苦笑一聲，指了指床頭柜上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醫院走廊的實時監控，音頻波形還在跳動。原來剛才黃埔珊在走廊上對我說的每一句話，外公都聽得一清二楚。

“這孩子...怎么會變成這樣...“外公的手指摩挲著懷表中那張照片，聲音哽咽，“她小時候明明那么愛笑...“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窗外的夕陽將病房染成血色，監護儀的滴答聲在沉默中顯得格外刺耳。

“煙兒。“外公突然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公司的事，絕對不能讓珊珊插手。“

我愣住了：“外公？“

“我對不起她，可以給她錢、給她房子、給她所有物質享受。“外公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那是叱咤商界數十年的黃埔雄才有的目光，“但黃埔集團不行。我不能讓你舅舅的心血毀在一個...一個...“

“復仇者手里。“我輕聲補充。

外公閉上眼睛點了點頭：“她恨我們，煙兒。她不是回來認親的，是回來討債的。“

我握緊外公顫抖的手。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外公的痛苦——他看穿了黃埔珊的偽裝，卻因為愧疚而無法拆穿；他知道她的危險，卻因為思念而舍不得再次失去。

“我會給她辦張黑卡，額度兩百萬。“外公疲憊地說，“她在外面吃了太多苦，物質上...盡量滿足吧。“

“我明白。“我點點頭，“需要我幫姐姐安排司機和助理嗎？“

外公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不必了。她剛才...向我要了李叔。“

我心頭一震。李叔不僅是管家，更是外公最信任的心腹，掌握著黃埔家所有的行程和人際關系網。

“您答應了？“

“我給了她小張。“外公苦笑，“李叔的兒子。“

我們都清楚這是怎樣的試探與博弈。黃埔珊在測試外公的底線，而外公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我可以縱容你的任性，但不會給你真正的權力。

門外突然傳來吵鬧聲。緊接著，病房門被猛地推開，黃埔珊拎著個奢侈品購物袋闖了進來，身后跟著一臉為難的護士。

“爺爺！我給你買了——“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我和外公交握的手上，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外公迅速切換成慈祥的表情：“珊珊回來啦？買了什么好東西？“

黃埔珊晃了晃印著某頂級品牌logo的袋子：“圍巾，防風的。“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我，“涼煙，能出去一下嗎？我想和爺爺單獨待會兒。“

我正要起身，外公卻按住了我的手：“煙兒，去把我書桌上那份藍色文件夾拿來。“

這是支開我的借口，但也是警告黃埔珊的信號——他選擇讓我去拿公司文件，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黃埔珊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鷙，隨即又擠出甜膩的笑容：“爺爺~我剛回來你就只關心工作~“

我離開時，聽見外公溫和但不容反駁地回答：“珊珊，公司是養活一大家子的根本，可不能馬虎啊...“

走廊上，我遇到了匆匆趕來的小張。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滿頭大汗，手里還拿著黃埔珊剛刷爆的購物小票。

“涼小姐！“他像看到救星般拉住我，“珊小姐一小時刷了八十多萬，還說要買跑車...這...這合適嗎？“

我接過小票掃了一眼——愛馬仕包、卡地亞手表、香奈兒套裝...全是彰顯身份的外在裝飾。

“按外公說的做。“我將小票還給他，“只要不涉及公司事務，其他盡量滿足。“

小張欲言又止：“可是她剛才在車上一直問我集團的人事架構，還打聽下周董事會的...“

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爺爺發來的消息：「需要涼家的律師團嗎？」

我迅速回復：「暫時不用，外公已經有所防備。」

抬頭時，發現小張正忐忑地等著我的指示。我壓低聲音：“給她假情報。“

小張瞪大眼睛：“什么？“

“編一套錯誤的高管名單和會議時間。“我盯著病房門，聲音更低了，“如果她真的只是任性花錢，損失幾百萬對黃埔家不算什么。但如果她別有用心...“

小張恍然大悟，隨即又擔憂地問：“老爺知道會同意嗎？“

我苦笑一下：“這就是他的意思。“

病房里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我和小張沖進去時，看見外公的輸液架倒在地上，藥瓶碎了一地。黃埔珊站在床邊，手里攥著那條她剛“買給爺爺“的圍巾，臉上的表情介于憤怒和委屈之間。

“怎么了？“我快步上前檢查外公的情況。

“沒事。“外公擺擺手，臉色卻異常蒼白，“珊珊只是...不太喜歡我給她安排的學校。“

黃埔珊冷笑一聲：“貴族學校？讓我去當笑柄嗎？“她轉向我，眼中滿是譏諷，“還是說，這是你的主意？好讓所有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黃埔家大小姐？“

我沉默不語。這確實是外公的主意——圣華學院是涼氏的地盤，讓我“看住“黃埔珊最合適不過。

“珊珊。“外公突然嚴肅起來，“要么去圣華，要么請家教。沒有第三個選擇。“

這是外公第一次對她說不。黃埔珊的表情瞬間扭曲，她猛地將圍巾扔在地上：“隨便吧！反正你們早就安排好了！“

她摔門而出后，病房再次陷入寂靜。小張識趣地退出去收拾走廊上的狼藉，而我彎腰撿起那條圍巾——標簽還沒拆，價格牌上赫然寫著“￥128，000“。

“她會去圣華的。“外公突然說，“因為她想知道你和哪些董事的孩子交好。“

我疊好圍巾放在床頭：“我會注意的。“

外公疲憊地閉上眼睛：“煙兒，從明天開始，你搬回涼家住吧。“

我震驚地看著他：“外公？“

“我需要你...“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離她遠一點。那孩子看你的眼神...讓我害怕。“

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醫護人員沖進來時，我最后看到的，是外公死死攥著那個舊懷表的手，和從他眼角滑下的一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