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駛入莊園時，我正在溫室照料外公的蘭花。對講機里傳來管家急促的呼叫：“小姐，請立即到前廳！珊小姐...他們找到珊小姐了！“

我手中的噴壺猛地傾斜，清水灑在名貴的蝴蝶蘭上。十六年了，自從舅舅的女兒在兩歲生日宴上失蹤，這個家就籠罩在永恒的陰霾中。我放下工具時，手指在微微發抖，不知是出于期待還是不安。

前廳已擠滿了人。傭人們列隊站在兩側，幾位黃埔集團的高層和警方的官員站在中央。人群自動為我分開一條通道，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一種奇特的期待與恐懼之間。

“煙兒。“外公向我伸出手，他的掌心冰涼潮濕，“來。“

就在這時，車隊停在了噴泉前。中間那輛車的車門被打開，一個瘦削的身影緩慢地鉆了出來。

黃埔珊比想象中要矮小，駝著背，像是長期蜷縮在狹小空間養成的習慣。她穿著明顯不合身的寬大T恤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頭發胡亂扎成一個緊繃的馬尾，露出額頭上一道顯眼的疤痕。她的眼神警惕地掃視著人群，像一只隨時準備攻擊或逃跑的流浪貓。

“珊珊...“外公的聲音碎在風里，他向前踉蹌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住，“我是爺爺...“

女孩的目光掃過奢華的莊園，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一瞬間，我看到她眼中閃過某種鋒利的東西——不是好奇，不是驚訝，而是純粹的敵意。

“這就是那個替代品？“她的聲音嘶啞刺耳，帶著長期吸煙造成的沙啞，“看起來不怎么樣嘛。“

整個前廳瞬間安靜得可怕。負責案件的陳警監尷尬地咳嗽一聲，外公的臉色變得煞白。

我向前邁了一步：“我是涼煙，你的表妹。歡迎回家，姐姐。“

“家？“她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像是金屬刮擦玻璃，“你覺得這堆金磚玉瓦算家？“她猛地扯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傷疤，“看到沒？這才是我真正的'家徽'！“

外公像被擊中般搖晃了一下，我急忙扶住他。黃埔珊卻像發現獵物弱點般瞇起眼睛：“哦？這么在乎這個老頭子？那游戲就好玩了。“

“珊珊！“陳警監厲聲制止，“這些年你外公從未放棄尋找你，他...“

“那他為什么又養了個冒牌貨？“她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折疊刀，在眾人驚呼聲中，“啪“地彈開刀刃，“要不要看看誰的血更配當黃埔家的孩子？“

保安立刻上前，但她靈活地后退，刀尖在空中劃出危險的弧線。“別過來！“她厲聲喝道，隨即又神經質地笑起來，“開個玩笑而已，緊張什么？“

就在這時，外公突然捂住胸口倒下。醫護人員沖過來時，我聽見黃埔珊在我耳邊低語：“裝得還挺像，是吧？“

急救室外的長椅上，黃埔珊翹著二郎腿，把玩著從外公書房順來的古董拆信刀。她的指甲參差不齊，有幾個被咬得露出了血絲。

“老頭子死不了。“她漫不經心地說，刀尖在座椅扶手上劃出細痕，“他們讓我來'安撫家屬情緒'。“

我盯著她手上熟練轉動的刀刃：“那是心肌梗塞，不是裝的。“

“是嗎？“她突然用刀尖挑起我的下巴，“那你猜猜，我身上哪些故事是真的，哪些是...編的？“

我紋絲不動：“把刀放下。“

她反而加重力道，冰涼的金屬壓進我的皮膚：“命令我？你以為自己是誰？“

“涼氏集團唯一繼承人。“我一字一頓地說，“而你手里那把刀，是1802年拿破侖贈予黃埔先祖的文物，價值連城。“

她愣了一下，隨即狂笑起來：“哈哈哈...太妙了！你在乎的居然是這把破刀？“她把刀扔在地上，金屬撞擊大理石的聲音在走廊回蕩。

“撿啊，“她踢了一腳，讓刀滑到遠處，“就像撿我剩下的人生一樣，爬著去撿起來。“

我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黃埔珊，你可以恨我，但別傷害外公。他這十六年...“

“十六年地獄！“她突然暴起，揪住我的衣領把我按在墻上，醫護人員聞聲抬頭，“我在污水溝里掙扎的時候，你在干什么？插花？彈琴？“她扯著我的校服領帶，“這玩意兒夠貧民窟孩子活一個月！“

我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放開。“

“不然怎樣？“她湊得更近，呼出的氣息帶著煙草和薄荷口香糖的混合味道，“讓你的保鏢來收拾我？“

我盯著她充血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故意的。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測試我們的底線。“

她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第一個真實的表情——幾分驚訝，幾分贊賞。

“不笨嘛，小公主。“她松開手，后退兩步，“不過好戲才剛開始。“她指向急救室亮著的燈，“等老頭子醒了，我會讓他親眼看看，他寶貝了十六年的外孫女到底有多虛偽。“

護士推著外公出來時，黃埔珊瞬間變臉。她撲到移動病床前，哭得渾身發抖：“爺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外公虛弱地睜開眼，目光在我們之間游移。我站在原地，看著黃埔珊的表演，突然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這不是重逢，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入侵。

而她帶來的，將是一場我們所有人都無法幸免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