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靈堂問罪,話里藏刀
- 鎮收妖魔,蕩盡邪祟!
- 巧克力rata
- 3239字
- 2025-04-16 11:00:00
陸羽握了握手中的刀柄,輕聲開口:
“挺熱鬧的。”
杜明站在他身旁,剛想如往常一樣吐槽一下他這輕浮的態度,但眉頭輕皺,終是沒說話。
兩人并肩穿過門廊,入眼盡是白綾素幛,數十盞青燈懸在屋檐下,燈焰搖搖欲墜,仿佛一碰就碎。
大門兩側立著幾名韓家旁支子弟,白衣素帶,垂目肅立,不言不語,連腳步都極輕。
靈堂設在正廳,門口懸著一面墨白靈幡,其上“奠”字已被夜露侵蝕,墨跡泅出一道道水痕。
香案前跪著幾位韓家子弟,輪班守夜,低聲念經。
紙灰尚未冷,空氣中混雜著檀香、灰塵、血與酒的氣味,帶著一種沉滯的壓迫感。
杜明放輕腳步,微微蹙眉,看了眼四周。
陸羽神色如常,只緩緩走到靈堂前,看了眼高掛遺像。
畫上人五官模糊,但從布置上看,這韓氏家主死得不算輕松——
牌位前,香灰厚重,香柱拗斷數根。
他眼神一頓,目光下沉,眸底冷意悄然浮起。
“……蛇妖是我殺的。”
“可這韓家擺出來的,不像是要謝人,更像是要找人算賬。”
他沒出聲,轉頭看向一旁站著的老仆。
“現在誰管事?”
老仆先是愣了愣,才低聲答道:“三……三房的韓絳大人,正在偏廳議事。”
韓絳。
陸羽神色一動,眼底一線光鋒劃過。
這個名字,他不會認錯。
——落春坊的投資人。
從他第一次查到“韓氏三房”的地契時,就知道這個人終究要見上一面。
他緩了緩氣,語調平穩道:“勞煩通傳,就說執法司陸羽,有要事一談。”
老仆剛要轉身,身后卻忽傳來一聲清冷如冰的嗓音:
“不必通傳。”
“我聽見了。”
一道身影從偏廳中緩緩走出,腳步不緊不慢,一襲素袍,不帶半點飾物。
韓絳。
此人身形頎長,氣質極寒,一雙眼眸如冷潭般平靜,唇線極薄,看不出悲喜。
他一眼便看見陸羽,未行禮,亦未怒,只是淡淡道:
“陸大人既然親臨我韓家,有話便問,何必旁敲側擊?”
語氣淡得近乎冷漠,卻自帶三分威壓。
四周燭火搖曳,白幡微動,靈堂之下,風聲如縷。
陸羽與他對視幾息,忽而一笑,聲音平靜:
“那我直接問了。”
燭火跳了一下。
灰落如雨,風聲無聲。
靈幡仍在風中輕搖,香煙繚繞,但那一片肅穆的靈堂已遠遠落在身后。
韓宅深處,偏廳一隅。
這是供賓客小憩的清室,格局極簡,墻上只掛一軸墨畫,案上插著一瓶白梅,冷香清冷,映得整間屋子仿佛比外頭還要安靜三分。
門窗緊閉,隔絕了堂外的香火與哀音,連風聲都仿佛靜了。
韓絳立在燈火之后,身形頎長,素衣白帶,眼神沉靜得幾乎無波。
他站得極穩,像一柄斜插在鞘中的劍,未露鋒芒,卻令人下意識生寒。
那張面孔平淡無華,線條極簡極凈,不怒不喜,唯有眉眼之間藏著一點難以言喻的鋒利感。
陸羽立于房門內側,背后是門,身前是光,眼中卻如常般寡淡無波。
他望了韓絳一眼,沒有多余的動作,仿佛只是看一件擺件,又或者,一顆靜置在棋盤上的子。
兩人之間相距不過七八步,卻像隔著一層未言明的鋒線。
片刻后,他緩緩開口,語氣隨意得近乎調侃:
“昨晚那宴,真熱鬧。”
“飛玉樓上,城中半數權貴都到場了。結果妖一入城,只殺了一個人——韓氏家主。”
他語速不快,卻每個字都像是投石入水。
“我查過蛇妖的習性,它喜歡攝血凝丹,喜強不喜弱。昨晚那陣排場里,有城主,有兵司,有煉師、有貴人……論氣血,你們韓家家主可不是最香的那一個。”
“可它偏偏挑了他。”
陸羽語氣輕飄,眼神卻不帶半點玩笑,冷得像一口封了年的刀。
“你說,這是不是有點……巧?”
韓絳聽著,沒有回應,只是慢慢將手負在身后,半晌后,唇角露出一點極淡的笑意。
“妖的行事,你也想得太清楚了。”
他聲音溫潤,帶著一絲不合時宜的從容:“蛇妖是你殺的,習性也你編的。你說它昨晚該殺誰、不該殺誰,是不是也只憑你一張嘴?”
陸羽微微瞇起眼。
“妖為什么殺人,我不清楚,”韓絳繼續說,語調平緩,卻像一塊敲得恰到好處的玉石:“但它殺了人,是事實。死的,還是我韓家的家主。”
他稍頓,目光轉冷:“城中為何有妖?執法司不是說過,妖不入城?”
“現在出了事,蛇妖鬧宴,尸身無蹤。你們執法司該給的交代,不是查清楚‘它為何只殺我家主’,而是該解釋——為什么它能進來。”
陸羽沒有立刻接話,只緩緩抬眼,語氣極淡:
“我們執法司能攔妖不入。”
“可要是有人明里暗里包庇,故意放行……那便是人為破綻。”
說著,他抬起右臂,衣袖微掀,露出一道早已結痂的傷痕,斜斜從肩膀劃至肘彎,血痕已褪成暗紅,但依稀可見曾被利器割裂的深度。
“這傷口,是我上次去落春坊辦案時留下的。里面的人怎么動手,我記得很清楚。”
他頓了頓,嗤笑一聲:“韓少爺是那邊的大東家吧,落春坊那點子門道,您比我還清楚。”
韓絳面色未變,手指緩緩扣了扣椅背,聲音不疾不徐:
“陸大人可真會攀扯。”
“沒有證據,就想說落春坊藏人放妖?”
“至于治安……那也該歸執法司管。”
“這些年,有些執法司的官員,總喜歡出入那處地方。興許是氣血不夠,非得靠點‘妖香軟榻’來滋補?”
他話說得不輕不重,語調溫潤,語氣卻幾乎將執法司一部分人的臉面生生撕破。
杜明站在陸羽身后,臉色頓時一變,陸羽卻只是笑了笑,沒攔,也沒怒。
他緩緩放下衣袖,語氣忽然輕飄起來:
“韓少爺這話,說得滴水不漏。”
“真不愧家主剛一斷氣,家印就到了你手上,話事也由你來。”
韓絳似乎并不在意這番暗刺,反倒露出一抹平靜的笑,仿佛是在解釋一樁天經地義的事:
“二房支脈遠在外州,嫡支年幼,堂內無人。”
“三房中又屬我最年長,自然是我撐著。”
“陸大人身在官場,應當明白,在這種時候——遲一步,就是禍。”
兩人目光交錯,四目無波,卻像兩道利刃于無形之中互劈數次。
香煙升騰,火光靜默,空氣仿佛也被這場你來我往的暗戰切割成一道道無聲的裂縫。
這一刻,無需動手,輸贏已暗中比出第一籌。
片刻后,陸羽點頭:“行了,懂你意思。”
“我會查這件事的,至于怎么查,韓少爺你就別管了。”
韓絳沒有笑,但也沒有再逼一步,只道:“我等著執法司的說法。”
話到此處,似是結束。
兩人一前一后轉身,氣氛卻未見松弛。
陸羽腳步剛邁出幾步,忽然停下,語氣輕得像是隨手丟出一句閑話:
“家印拿得突然,不容易吧。”
“可得拿穩了。”
他不回頭,只是語氣極淡,如浮灰入風,輕飄飄落地。
身后的韓絳聞言,神情未變,聲音不高不低地落下:
“多謝提醒。”
“我會拿穩。”
“畢竟這年頭,活著的……才有資格守印。”
陸羽沒應聲,跨出靈堂一步,陽光落在他肩上,將那柄新換的九環大刀的刀環照得發出一點冷光。
風在白幡之間穿過,陰影斜落,暗火未熄。
兩人背道而行,卻早已在彼此心里,明白了對方幾斤幾兩。
……
杜明站在一旁,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插不上。
他看著陸羽與韓絳之間你來我往,話里藏刀,句句爭鋒,自己卻像個被晾在一邊的影子,連開口都找不到空隙。
等到兩人寒暄完畢,起身準備離開,他才終于低聲問了一句:
“陸兄……現在怎么辦?韓家這態度,根本沒把我們當回事。咱們從哪下手?”
他語氣里帶著些懊惱,也有幾分茫然。
這一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與陸羽、韓絳這類人的距離——不是力氣,是心智。
陸羽腳步未停,語氣卻比平時略緩幾分:
“先去右執令家里看看吧。”
“昨晚他也是受害者,以他的脾氣,不可能真就躲起來。”
“說不定……他有什么想法。”
杜明一怔,立刻點頭:“好,我帶路。”
兩人離開韓宅,沿坊而行。
春日薄光,落在巷口的青磚上,像是濺開的死水波光。
街上行人稀少,坊間議論卻已悄然蔓延——蛇妖襲宴之事,在權貴之間一傳十、十傳百,已有無數雙眼睛落在執法司頭上。
陸羽走得不急,身影沉穩,目光平淡。
可就在即將接近右執令宅邸時,他忽然腳步微頓。
體內一陣若有若無的躁動傳來,噬心蠱驟然活躍,像是嗅到了什么氣息,正躁動不安。
他皺了皺眉,手心下意識按向小腹的位置,低聲道:
“……這氣息不對。”
幾乎同一時間,杜明也皺起了眉頭,鼻翼微張,嗅了嗅空氣中飄蕩的一絲微不可察的腥甜。
“你聞到了嗎?”
“血腥氣。”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事情不對。
杜明沉聲道:“我回去叫人,你小心。”
陸羽點頭:“帶快點。”
語罷,他一腳踏入右執令宅門,推門而入。
屋內一片寂靜。
玄關處凌亂不堪,案幾翻倒,文冊散落,地面上似有拖拽痕跡,血跡沿著地磚縫滲進角落,像是某種被無聲拉拽過的痕跡。
陸羽沒出聲,腳步極輕地穿過前廳。
到了主室,他停下。
地上橫著一具尸體。
那是右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