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了朱砂的墨汁層層暈染，云翳壓得飛檐都彎了腰。

白楚年宮殿內...

白楚年指間掐著的星盤突然迸出猩紅血芒，將雕花檻窗投下的菱格暗影撕成碎片：“紅鸞泣血！未央宮出事了，是貴妃娘娘！”

林和輕哼：“難怪那小子那么虛弱……”

“他將自己的三萬年的妖丹給了貴妃？給了一個凡人……”林和又驚又怒，喃喃自語，“早該察覺的，貴妃懷半妖之體，身體虛空，只怕沒有那妖丹，早就被那孩子吸的一命嗚呼了。”

冉冉銀發間纏繞的冰蠶絲絳無風自動。他抬手接住飄落的花瓣，指尖瞬間灼出焦痕：“凡人強吞妖丹，如同稚兒執屠刀。這會兒啊，只怕走火入魔嘍！”

“燙燙燙！”他匆忙甩掉那花瓣：“這花好像染了狐火！”

話音未落，整片宮墻突然映出妖異的紅。

九尾狐族獨有的紅蓮業火順著金漆鴟吻攀上云端，將圓月燒成滴血的赤玉盤。

逃竄的宮女們哭喊聲里混著皮肉焦糊的味道。

待林和踏著風訣掠至，正撞見貴妃綴著十二串東珠的翹頭履踩碎滿地琉璃。昔日在她身邊侍奉的宮女此刻眼尾蔓出赤蓮紋，五指纏繞的魔氣如蛛網困住倉皇宮人。

“娘娘……”小宮女顫抖著跪地叩首，聲音帶著哭腔。貴妃卻伸出綴滿東珠的翹頭履，眼角蜿蜒出妖紋，如紅蓮綻放，隨即化作狠戾話語：“我孩子呢——”

素手輕輕拂過，婢女頃刻化作枯骨，滿頭烏發在她掌心化為粉塵，消散在風中。

那小宮女頸間精魄化作螢火沒入朱唇時，貴妃鬢邊九鸞銜珠步搖竟生出寸寸裂痕。

“公子嘉的妖丹……”

妖風呼嘯，卷起貴妃鬢邊金步搖。林和用靈識去探，卻發現公子嘉放在她體內的三萬年妖丹已爬滿蛛網似的黑紋，每道裂痕都涌出汩汩魔氣。

“嘉，還是那么愛給我找麻煩。”林和低聲呢喃，滿是無奈。

趁身后眾人還沒趕到，林和趕緊掐指訣，手指邊幽幽流出一股妖力。

周圍逃竄宮人發出的哭喊聲、腳步聲交織成一片。

“縛妖咒……”

隨著咒訣迸發的金光，貴妃突然捂住心口踉蹌半步。她雪白的指尖深深陷進掌心，烏黑的長發因為劇痛散開，整個人像被抽走魂魄般直挺挺向后栽倒。

林和的瞳孔驟然收縮，腳尖輕輕一點就飄到她身側，單手托住她的背。

“可若取出妖丹，她就會死……”

林和懸在半空的手指微微發抖，骨節繃得發白。他清晰記得公子嘉斷尾的慘樣。

“可若不取，她也會死……”

喉嚨像是被浸了水的棉花堵住。

貴妃后頸浮現的妖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那些暗紫色脈絡就像毒蛇鉆進皮膚，所過之處連空氣都泛起詭異的紅霧。

“這是公子嘉的妖丹！他可有三萬年靈修！若是強行觸碰，恐怕你承受不住！”白楚年急促的呼喊刺破結界，驚得林和手腕一抖。

林和低頭看著自己泛著青筋的手背，那里不知何時已經爬滿蛛網狀的裂紋。方四意正要沖過來，卻見青年突然咬破舌尖，以血為引在空中畫出繁復的禁制符文。

林和將那妖丹從女子丹田引出的瞬間，整條手臂突然像浸進巖漿般灼熱。赤紅妖丹表面翻滾著熔巖般的光澤，竟主動纏上他的手腕游走。他悶哼一聲卻不敢松手，另一只手穩穩托住貴妃后頸，源源不斷的靈力順著渡進去。

直到貴妃的呼吸逐漸平穩，林和才發現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踉蹌著退后兩步，低頭看著掌心里還在發燙的妖丹。

“林和！”方四意擔心的聲音讓他渾身緊繃，余光卻瞥見白楚年正盯著自己滲血的嘴角若有所思。

按理說，紅蓮業火是九尾狐族的特有火焰，除非九尾狐族，否則應該被燒到才對……

可他如今本該是“仙胎”。

想不定，白楚年的注意力又被那貴妃的神情吸引了。

林和盯了盯自己毫發無損的手臂，慌了神。

“林和，我幫你滅火！”四意剛想施法，就被林和突如其來的“魅惑”法術定住了。

林和騰空而起，身后九尾露出，眉心九蓮業火印記顯露。緊接著，一股強大的精神力襲擊眾人，令他們紛紛凝固在原地。

“如今貴妃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真不知道這樣算是救他，還是害他。”

林和將貴妃娘娘平放在地上，又依靠魅惑技能抹掉在場人方才的記憶。

他將那枚剔透如血玉的妖丹攥入掌心。喉結上下滾動間，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的女子：“妖丹得趕緊放回嘉身體里才是，否則嘉的性命……”話音未落已踏上離火劍。

林和御劍離開，消失在眾人眼前，與此同時，眾人也回過神來。

“誒？林和呢！”方四意四處張望，也沒找到林和的蹤跡，只看見貴妃娘娘平躺在前面的地板上。

四處都是業火焚燒的痕跡，方才被貴妃傷害的宮女正倒在血泊之中。

一個身著絳紫色衣服的公公帶著隊鐵甲侍衛快步走來。當他看清情形時，渾濁的眼珠在深陷的眼窩里轉了轉，目光先落在白楚年臉上，又瞥向癱軟在地的貴妃。老太監突然扯開嘶啞的嗓子，聲音像被砂紙磨過般刺耳：“貴妃已經被國師制服！”

他尖聲叫道：“來人，把妖孽就地處決！”

白楚年：“等等！”

方四意的指尖剛剛在裙邊微微一動，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的景象便如寒冰般將她整個人釘在原地——只見八個侍衛站在貴妃兩側，一人持一把槍刺入貴妃身體，血液如泉般涌出來。

“嘖，太殘忍了。”冉冉的長發隨著搖頭的動作輕輕晃動，纖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忍，“不過也正常，按照他們人間的禮法，貴妃不僅懷了狐妖的孩子，還將未央宮毀成了這樣。”他說著，目光掃過滿目瘡痍的宮殿，眉頭微蹙。

見狀，清泉猛地一顫，迅速背過身去，單薄的肩膀微微聳動，像是極力壓抑著什么情緒。

方四意：“林和呢？你們有看見林和嗎？”

“三萬年妖丹噬魂……”身后傳來白楚年的聲響。

他指間拈著片殘破的業火花瓣，鎏金咒文自指尖蜿蜒至腕骨，“貴妃方才走火入魔……只怕他已湮滅在貴妃的業火里。“

“我明明記得是跟著林和過來的！”她攥住心口鮫綃，指節泛著青白，“我怎么，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所以你是說——”尾音凝成冰棱懸在心上，驚得人手指發涼。“林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