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Zip2機房的氟利昂冷氣中漂浮著1996年的記憶粒子。

埃隆撫摸著備用服務器的金屬外殼，那些被磨砂的劃痕里還嵌著金博爾女友煮咖啡時濺出的焦糖——那個學天體物理的姑娘如今在智利觀測站記錄脈沖星信號，而他們曾用來偷接電路線的老虎鉗，此刻正躺在準備丟棄的紙箱里生銹。

普羅蒂昂的腳步聲驚醒了休眠的硬盤陣列，綠色指示燈在晨光中明滅，如同當年偷接電路板時跳閘的保險絲。他的古龍水味道與機房絕緣漆的焦味形成化學鍵般的牢固聯結。

“準備格式化所有核心代碼。“聲音帶著液氮的寒意，“康柏的交接團隊正在破解最后一道防火墻，用的是我們1998年賣給他們的加密協議。“

埃隆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鍵盤縫隙里的餅干渣突然變得清晰如月球環形山。

“這個數據庫里藏著全美加油站的歷史油價曲線，“他的聲帶振動著通宵未眠的沙啞，“能預測區域經濟波動的相位差，甚至能……“

“能預測康柏股價就夠了。“普羅蒂昂將門禁卡放在控制臺上，芯片接觸瞬間迸發的靜電，像極了他們首次接通銀行API時的數據火花。卡片邊緣的磨損記錄著三百六十五次深夜加班的生物特征。

當進度條吞沒最后1%時，金博爾抱著紙箱出現在氤氳的走廊光暈里。箱子里裝著1995年的創業合照、過期的服務器保修單，以及那本被咖啡漬腌漬的《TCP/IP協議詳解》。兄弟倆最后一次凝視屏幕上“Zip2: Connection Terminated“的提示符，那串字符的陰影投在布滿指紋的液晶屏上，宛如超新星爆發前的引力透鏡。

機房突然響起康柏技術團隊的笑聲，聲波在服務器機架間折射成1996年的某個雨夜——他們蜷縮在車庫調試代碼時，雨水正順著鐵皮屋檐敲打出莫爾斯電碼的節奏。此刻金博爾掏出瑞士軍刀，輕輕刮去控制臺邊緣凝結的速溶咖啡殘渣，那些褐色的星際塵埃里，或許還漂浮著某個未被擦除的夢想坐標。

......

一個月后，埃隆·斯塔克站在新買的頂層公寓落地窗前，看著CNN的轉播車在樓下像甲殼蟲般蠕動。他扯了扯阿瑪尼襯衫領口——這件衣服的價格抵得上他三年前全部家當。

“埃隆，記得把咖啡杯收進櫥柜。“母親梅耶的聲音從開放式廚房傳來，她正在擦拭大理石臺面上一絲不存在的灰塵，“《滾石》的攝影師可不會想拍到速溶咖啡的包裝袋。“

他轉身時差點撞到懸浮在半空的邁凱倫F1車模。這架1:18的合金模型正在磁懸浮底座上緩慢旋轉，銀漆在加州陽光下折射出液態金屬般的光澤——真正的猛獸此刻正沉睡在地下車庫。

“斯塔克先生，補光燈需要再調試五分鐘。“攝像師擦著額頭的汗，“或許您可以先和母親聊聊？我們想拍些家庭溫馨鏡頭。“

梅耶突然抓住兒子的手腕，南非口音像砂紙般粗糙：“你父親昨天打電話了，說想用那30萬投資鴕鳥養殖場。“

她的藍眼睛里浮動著克魯格金幣的反光，“我告訴他，我們斯塔克家的男人要么在礦井里挖鉆石，要么在華爾街挖金礦。“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時，埃隆感覺腎上腺素飆升得比火箭燃料還快。六名工人推著防彈玻璃運輸柜挪進客廳，黑色天鵝絨罩布滑落的瞬間，CNN女記者的香奈兒耳環跟著晃了晃。

“上帝啊，“攝影師喃喃道，“這簡直是裝了輪子的星際戰艦。“埃隆的手指撫過碳纖維車體，那些曾在圖紙上反復勾勒的流體曲線此刻正在他掌心顫抖。

三年前睡在YMCA地板上的霉味突然涌進鼻腔，他幾乎是撲到駕駛座上深吸一口氣——真皮座椅的鞣制氣息蓋過了回憶里的汗酸味。

“能說說為什么選擇邁凱倫而不是法拉利嗎？“女記者的話筒戳過來時像把上了膛的槍。

“因為它的0-60英里加速只要3.2秒，“他搖下車窗，發現自己的倒影和街邊舉著“泡沫即將破裂“抗議牌的流浪漢重疊在一起，“比納斯達克指數崩盤的速度還快。“

梅耶突然往運輸柜里扔了塊繡著克魯格家族徽章的手帕。這個來自南非礦工妻子的古老儀式，據說是為了防止新物件沾染壞運氣。

當晚的慶功宴上，《談話》雜志的格羅斯舉著香檳湊過來：“說真的，你真打算買下巴哈馬群島？“

埃隆晃了晃酒杯，1990年份的波爾多在杯壁上留下血淚般的痕跡：“我算過，買島的錢夠發射三顆低軌道衛星。“

他突然扯松領帶，露出當年睡辦公室時被折疊床硌出的鎖骨舊傷，“但你要這么寫——'這個瘋子寧愿在太空葬場種玫瑰，也不愿在私人海灘數貝殼'。“

凌晨三點，銀色的幽靈在280號公路咆哮。埃隆把油門踩進地板時，儀表盤藍光映出副駕上泛黃的《銀河系漫游指南》。

當邁速表指針掃過240英里，他突然想起大學室友納瓦德的話：“你知道為什么光速不可超越嗎？因為上帝怕我們追上自己丟掉的靈魂。“

第二天早上，梅耶在車庫發現了蜷縮在跑車里的兒子。晨光透過百葉窗在碳纖維車頂上織出牢籠般的陰影。

“不能這樣下去了，“埃隆輕輕撫摸著胸前的小掛件，眼睛中重新點亮了光。“是時候干點什么正事了......“

梅耶把煎蛋拍在引擎蓋上：“先吃完早餐再毀滅世界，我的天才先生。“油星在陽光下炸開成微型星云，埃隆突然笑得像個收到圣誕禮物的礦區男孩。

第二年，埃隆·斯塔克開始了第二次創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