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春，帕洛阿爾托的沙山路蒸騰著金錢的味道。埃隆把領帶浸在加油站洗手池里揉搓，水面上浮起可疑的油花——他們剛推了三英里才把父親那輛老別克推到修理廠。

“紅杉的人只給我們二十分鐘。“金博爾對著后視鏡抓頭發，發膠罐里最后一點液體噴出哮喘般的嘶鳴。有個產品原型和數據支持后，他們現在迫切要做的是吸引風投。

后座上的吉姆·安布拉斯突然舉起電路板：“把服務器頻率調高到133MHz，就說這是軍用級加密模塊。“

三個小時后，他們擠在28路公交車的塑料座椅上。吉姆的登山包夾在膝蓋間，露出自制散熱器的金屬尖角，每次剎車都戳到前座投資經理的Armani西裝。

“這就是你們的數據中心？“紅杉資本的米勒先生用鋼筆敲了敲兩米高的黑色機柜，回音像教堂管風琴的轟鳴。實際上里面只有臺康柏臺式機在運轉，四周填滿了從斯坦福實驗室撿來的廢棄硬盤架。

金博爾憋笑憋得耳朵發紅：“我們叫它'砰砰機'，因為每處理十萬條數據就會觸發量子糾錯協議。“他背在身后的手猛掐大腿——這個命名來自上周通宵看的巨蟒劇團《死鸚鵡》橋段。

吉姆·安布拉斯突然掀開機柜側板，LED燈帶瞬間將他的圓臉映成賽博藍：“看這個雙冗余電源系統。“其實那只是他連夜焊接的圣誕彩燈控制器，“能扛住五級地震的數據完整性。“

埃隆適時遞上咖啡——杯底沉著三枚冒泡的泡騰片：“正如我們白皮書第42頁所述...“他瞥見米勒的助理正在偷拍機柜，順勢用身體擋住角落里搖晃的散熱風扇。

玻璃門突然被撞開，送披薩的小哥踢散了精心布置的網線。“這是你們訂的'超頻特供版'！“金博爾用舞臺劇腔喊道，芝士拉絲粘在機柜指紋鎖上，像給這場行為藝術蓋了認證戳。

嚇走又一個投資人后，吉姆又在車庫里調試起真正的服務器集群。他給那臺康柏臺式機貼了張標簽，畫著被量子糾錯彈飛的巨蟒劇團卡通鳥。

“下回該在機柜里裝個煙霧發生器。“埃隆翻著《龍與地下城》怪物手冊，突然舉起食人魔圖片：“或者告訴投資人這是我們的AI訓練模型。“

金博爾正把披薩盒改造成機柜擴展模塊：“不如說這些芝士結晶是生物存儲介質？“三人笑到打翻可樂，碳酸氣泡在服務器指示燈上折射出虹光。

后來每當投資人問起“砰砰機“的下落，他們都會嚴肅地指向天花板：“拆解成納米服務器分布在灣區電網里了。“而那個傳奇機柜，此刻正在車庫角落積灰，散熱孔里長出了真正的蘑菇。

玻璃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東帕洛阿爾托的星空第一次如此清晰，銀河像條綴滿光點的代碼帶。金博爾望著埃隆在餐巾紙上寫新算法，忽然想起父親在南非草原教他們辨認獵戶座的日子。那些星辰此刻正倒映在砰砰機的散熱片上，隨著機器余溫微微顫動。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Zip2的服務器仍在轟鳴。機柜外殼的溫度讓空氣扭曲，仿佛有看不見的火焰在燃燒——那是1995年的硅谷，每個字節都在渴望成為燎原之火。

......

1995年冬的多倫多機場被暴雪籠罩，梅耶·斯塔克的行李箱在傳送帶上發出吱呀聲響。

海關官員舉起那卷泛黃的《汽車與駕駛》雜志——內頁折角處正是1967年捷豹E型的廣告，油墨早已被摩挲得模糊。

“給兒子的圣誕禮物？“官員打趣道，掃描儀的紅光掃過雜志扉頁上埃隆十四歲時的筆跡：“V12引擎，4.2升排量，極速241km/h“。

“不，“梅耶撫平被安檢撕開的包裝膠帶，露出底下壓著的Zip2商業計劃書草稿，“這是他的圣經。“

帕洛阿爾托的金考快印24小時彌漫著臭氧與熱敏紙的焦香。梅耶在第三臺復印機前守到凌晨三點，毛衣針在進紙口攪動時，卡住的彩頁正印著埃隆手繪的“虛擬城市導航“界面——芝加哥地圖上的光點像被碾碎的星辰。

“彩色每頁1美元，“她對來送咖啡的金博爾晃了晃賬單，紙緣還帶著復印機的余溫，“你們該把埃隆的代碼印成黑白的——反正他眼里只有0和1。“

里屋傳來服務器風扇的悲鳴，埃隆正用三臺顯示器拼成全景作戰圖，網線像藤蔓纏繞著他的小腿。

“莫爾·戴維多（一家早期對他們感興趣的風險投資公司）的CTO是伯克利分布式系統博士，“他咬碎第三顆薄荷糖，糖紙在鍵盤縫隙間積成銀色雪堆，“得把地理編碼算法優化到3毫秒內響應。“

“而你需要優化睡眠周期。“梅耶把熱可可放在堆成金字塔的Red Bull空罐旁，瞥見兒子后頸的膏藥貼——和十四歲時他拆父親奔馳引擎被燙傷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的手指無意識撫過自己起球的羊絨衫袖口，那是用多倫多舊貨市場的布料改的，為了省下錢買那臺二手施樂復印機。

1996年1月的寒風中，“海灣之光“餐廳的霓虹招牌在車窗上流淌成液態寶石。梅耶的Chanel套裝口袋里，運通卡磁條已磨出毛邊——這張卡曾刷過金博爾的大學教材、埃隆的編程手冊，以及上周在Fry's Electronics賒賬的服務器散熱片。

“兩份神戶牛排，“她對侍應生眨眼，法式袖口露出復印機燙傷的疤痕，“給編程的穴居人補充蛋白質。“

金博爾戳著龍蝦濃湯里的NASA紀念勺——那是他去年在噴氣推進實驗室實習時順走的。“媽，這頓飯夠買兩塊SGI圖形芯片了，“銀勺攪動時泛起的數據漩渦倒映在湯面，“或者修好砰砰機的外殼。“

埃隆盯著窗外的停車場，他們的二手本田正漏著防凍液，在瀝青地面畫出放射性污染的圖案。“知道嗎？“他突然轉頭，瞳孔里跳動著CRT顯示器的殘影，“這家餐廳的Wi-Fi信號強度比我們的辦公室高30%。“

當焦糖布蕾端上桌時，梅耶突然按住賬單。運通卡劃過POS機的聲響像道分水嶺，埃隆注意到母親指甲縫里洗不掉的油墨——那是昨夜復印機卡紙時染上的靛藍。

“孩子們，“她將收據對折成紙飛機，滿懷憧憬的對他們鼓勵道：“希望這是你們最后一次刷我的信用卡了，我以你們為榮！“

紙飛機掠過餐桌中央的百合花，墜入金博爾的餐盤，浸透的油墨在瓷盤上洇出芝加哥地圖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