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8月的費城熱得像個蒸籠，賓大材料實驗室的老式空調發出垂死掙扎的嗡鳴。

埃隆·斯塔克第三次調整掃描電子顯微鏡的焦距，汗珠順著脊椎滑進牛仔褲腰際。顯示屏上，納米級電容器薄膜像融化的巧克力般扭曲。

“見鬼！“他猛捶工作臺，燒杯里的電解液濺在最新版《電化學學報》上。這篇論文宣稱固態電容能量密度已突破200Wh/kg，但他在實驗室復現的結果連零頭都達不到。

“還在和電容器較勁？“指導教授安德森端著保溫杯踱進來，杯壁結著深褐色的茶垢，“要我說，你該把天賦用在正途。“他敲了敲墻上掛著的全獎offer——斯坦福材料科學博士錄取通知書正在高溫下卷邊。

埃隆扯開黏在后背的灰色T恤，露出南非草原曬就的古銅色皮膚：“如果我能把成本壓到每千瓦時50美元...“

“然后呢？“老教授掀開窗邊《華爾街日報》，頭版是網景公司上市的巨幅照片，“昨天紐交所誕生了二十個億萬富翁，而我們的科研經費又被砍了15%。“

當晚十點，金博爾抱著披薩盒撞開公寓門時，看見兄長正用紅藍電線把示波器接在任天堂游戲機上。“你在改造超級馬里奧的供電系統？“

“測試脈沖充放電效率。“埃隆咬斷一截電工膠布，“紐英倫電話公司今天演示的'電子黃頁'根本是堆垃圾，他們甚至不會用GIS系統...“

金發弟弟突然按下暫停鍵，電視屏幕定格在跳躍的馬里奧：“等等，你早上不是說要去帕洛阿爾托？“

暖黃臺燈光暈里，埃隆的瞳孔泛起硅晶般的冷光：“網景市值29億用了多久？24小時。等我們讀完博士，互聯網的黃金海岸早被瓜分完了。“

金博爾抓起油膩的餐巾紙畫起流程圖：“假設我們做個線上黃頁，把餐館地址和實時路況結合...“

“還要加上用戶點評和在線預訂。“埃隆扯過紙巾，圓珠筆尖戳破菲拉牛排的廣告，“就叫ZipCity！“......

......

一周后的某個工作日，埃隆·斯塔克的球鞋碾碎了湖畔的鵝卵石，加拿大豐業銀行副總裁彼得·尼科爾森的銀絲眼鏡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湖水拍岸的節奏像極了帕洛阿爾托公寓里那臺486電腦的風扇聲——此刻那臺機器上還運行著埃隆自己研發的“虛擬城市導航“軟件的測試代碼，然而，距離斯坦福大學博士項目注冊截止還剩72小時。

“你知道斯坦福材料實驗室現在用的真空濺射機嗎？“埃隆突然停下腳步，石英砂在他的指縫間簌簌滑落，“0.1微米的電極涂層，只要調整介電材料配方，能量密度就能突破......“

“埃隆，“尼科爾森打斷他，西裝褲腳沾上了藻類腥氣，“昨天網景的收盤價是58美元，比開盤漲了108%。“老銀行家從公文包抽出一份《華爾街日報》，頭版照片里歡呼的交易員們舉著香檳，“你研究的超級電容器要多少篇《科學》論文，才能換來這樣的資本狂歡？“

斯塔克的喉結動了動。三周前在賓大實驗室，他親眼見過固態電容器在300次充放電循環后崩解成藍色粉末，那些熒光的碎屑像極了童年比勒陀利亞的星空。

“彼得，如果我的研究失敗......“

“那就失敗！“尼科爾森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湖面驚起一群加拿大雁，“但互聯網不會等你失敗第二次。知道紐約電話公司那個黃頁項目嗎？他們今天宣布裁員30%，因為根本做不出真正的交互界面——而你公寓電腦里那個'虛擬城市導航'，昨晚被硅谷風投估值200萬美元。“

“回加州的機票是明早六點。“尼科爾森將一枚硬幣拋向湖心，“正面去敲鐘，反面去讀書。“硬幣在空中劃出銀弧，卻被斯塔克凌空抓住。

“不需要。“他攤開掌心，硬幣邊緣刻著特斯拉的側臉輪廓——這是去年在賓大跳蚤市場淘到的舊物，“您知道嗎？1888年特斯拉發明交流電機時，愛迪生正在用直流電電死大象。“

晚風掀起彼得手中的報紙，金融版角落里藏著條小新聞：“通用汽車宣布終止EV1電動車項目“。斯塔克突然笑起來，笑聲驚散了湖面最后一絲霞光。

畢業典禮的鐘聲在費城六月燥熱的空氣中震顫。埃隆站在被驕陽烤得發燙的草坪上，學士袍下的襯衫已被汗水浸透。他攥著燙金畢業證書的手指節發白，視線穿透刺目的陽光，追逐著云層間若隱若現的客機尾跡——那些銀白色的線條像極了未來火箭的飛行軌跡。

任宇翔的腳步聲驚醒了草坪上打盹的蟬。這位總是穿著褪色格子襯衫的物理系天才在他身旁站定，左手還捏著剛拆卸的特斯拉線圈零件，藍白電弧在銅絲間跳躍。

“真要放棄應用物理的博士offer？“他指尖的電流發出危險的滋滋聲。

“我要去加州，去實現我的夢想。電動車、太陽能，還有火箭...我要讓它們一個一個變成現實。”斯塔克突然轉身，陽光在他淺金色睫毛上碎成星芒。

二十米外，商學院畢業生們正嬉笑著將學位帽拋向空中，彩色絲絳在熱浪中扭曲成虛幻的拋物線。“看見那些飄帶了嗎？“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在卡門線之外，大氣層會把這些布料瞬間撕碎。“

風掠過梧桐樹沙沙作響，任宇翔注意到好友的虹膜正在收縮——那是仰望星空的人特有的生理印記。

梧桐葉的陰影在他們臉上游移，任宇翔的線圈突然迸發出耀眼的紫色電弧。當電火花熄滅時，他看見斯塔克的瞳孔深處倒映著地球同步軌道環——由三萬六千顆星鏈衛星編織成的金屬星環。“需要多少顆鉚釘？“他突兀地問，指尖殘留的臭氧味在熱浪中蒸騰。

“足夠把人類文明釘在銀河系的時間軸上。“斯塔克合上筆記本的剎那，遠空傳來波音747的轟鳴。他仰起的脖頸拉出銳利的線條，喉結的陰影恰巧覆蓋了筆記本封面上火星殖民地的坐標。

在兩人身后，被遺忘的畢業證書正在熱風中卷曲，羊皮紙上的拉丁文榮譽詞句正在碳化成某種預言。

......

第二天一早，當托斯卡撞開門時，看見滿地撕碎的斯坦福文件在晨風中旋舞。486電腦屏幕定格在“虛擬城市導航“的交互界面，光標閃爍處是一行新代碼：

while(universe){

explore(internet);

if(succeed) break;

else innovate();

}

“叫金博爾收拾行李，“斯塔克扯下窗簾，陽光如核爆般灌入房間，“我們去山景城注冊公司——順便買二十箱紅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