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眠出了一身冷汗,陡然驚醒。
窗外暴雨未歇,雨水順著玻璃氤氳起水霧。
她勉強睜開眼睛,去看時間——凌晨一點二十分。
“做噩夢了?”
陰影里傳來少年清冽的嗓音。
溫眠這才發現江霧就跪坐在她床邊,手指間被月光折射出一點冷光。
“江霧,你還沒睡?”溫眠撐起身子,突然僵住。
她看清了那把水果刀,刀刃上沾著可疑的暗紅。
江霧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突然綻開笑容:“只是蘋果汁。”
他伸出舌尖舔過刀鋒,喉結滾動:“姐姐做噩夢了?吃口甜的吧。”
沾著果肉的刀尖遞到她唇邊,甜膩里混著鐵銹味。
溫眠本能后仰,后腦卻撞上他溫熱的掌心。
“小心點,姐姐。”他嘆息般呢喃,手指穿過發絲,迫使溫眠靠近他:“多少吃一點,低血糖的滋味不好受。”
溫眠死死盯著刀上的血跡,絲毫未動。
江霧突然松開手,刀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整個人蜷縮起來,把額頭抵在她膝頭。
“對不起……我的傷口復發了,疼得實在睡不著,這才想著起來找點事干。”江霧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后腰,往前又蹭了幾下:“真難熬。”
溫眠摸到一片濕潤,不知是血是汗。
江霧突然仰頭看她,乖順地笑了:“那個和你熟絡的店員,我把他殺掉了。”
他露出小狗邀功般的表情:“這樣他以后就不敢用那種惡心的眼神再看你了。”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他瞳孔里扭曲的興奮。
溫眠再一次驚醒。
這次,天色蒙蒙亮。
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嘆了口氣。
做了一堆奇奇怪怪的夢啊。
“眠眠,你醒了?”
似乎聽見她下床穿鞋的聲音,廚房冒出一只發絲凌亂的腦袋。
溫眠點點頭,視線落在他手里端著的碗上。
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粥,米粒熬得軟爛,是她昨天便利店臨期打折買的。
“我、我煮了粥……”江霧低下頭,腦袋低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后近乎無聲,像是已經做好了被嫌棄的準備。
溫眠怔了怔,心里一揪。
“很香。”她走了過去,幫忙接過碗放在桌上:“江霧做飯也是一把好手呢。”
被夸了的少年耳根紅透,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吃完飯,我去便利店……”
他小心翼翼看過來,像征求意見。
目前也沒有什么更好的辦法,溫眠只得點點頭:“等下一起出門吧。”
她再去投投簡歷,或者看看店鋪招不招人。
總要顧好溫飽,先活下來才是。
雨后的空氣混雜著泥土的氣息,溫眠小時候很喜歡,現在稱不上有一丁點的好感。
“你想在這里值夜班?這小身板,扛得住嗎?”老板是個四五十歲的大叔,順手塞給他們一人一瓶汽水:“不過你來得挺巧,之前那個混小子手腳不干凈,最近還被仇家打斷了手腳,來不了了。”
不在了嗎?溫眠莫名想到自己那個夢。
“你覺得怎么樣?姐姐。”
在外人面前,江霧總是會扮做乖巧弟弟的模樣,這樣會讓女孩有些面子,他這樣想。
他小時候,那群大人就讓他表現得像個乖狗。
只有懂得取悅人,他們才會喜歡你。
這是江霧從小就接受的規則。
他不確定姐姐適不適用,只要不討厭就可以了吧?
溫眠還是覺得他這個年紀不能顛倒作息,擔憂道:“不然還是看看別的……”
身側老板插了句話:“晚上九點到早上五點。薪資可觀,日薪一百。”
溫眠覺得太少,老板笑道:“哎呀,晚上人畢竟沒那么多,只是守個夜,很可以啦!”
“我可以的!”少年突然提高音量,又在老板探究的目光中迅速縮回溫眠身后。
他借著貨架陰影掐自己大腿,疼痛讓眼眶立刻泛起水光:“……想幫姐姐分擔。”
最終溫眠還是妥協了,摸了摸他的頭:“受不了的話,就立刻辭職。”
老板哈哈大笑,肥厚的手掌拍在江霧單薄的后背:“小崽子還挺懂事,那不然這樣……”
那只手順著往下,曖昧地掐了下腰:“試用三天,工資日結,按日薪一百算。”
溫眠沒看見這細微動作。
江霧下顎緊繃,眼里一閃而過的陰郁。
他不動聲色拉開距離,擋在溫眠身前,彎眸一笑,舌尖劃過犬齒:“那就謝謝老板了,我會好好干的。”
目送溫眠遠去后,江霧駐足在便利店門口。他指腹狠狠滑過自己被老板碰到地方,搓得通紅。
若不是他放不下溫眠,怎么可能干這種工作。
“小崽子,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似乎很喜歡他這種漂亮少年,沖他嘿嘿直笑。
江霧勾了勾唇,嗓音清冽:“老板喊我小五就好。”
和那群人一樣吧,這樣他才會更狠下心來。
溫眠走了幾十分鐘路程,被太陽曬得有些頭暈。
她加快步子走到了林蔭下,看見有家燒烤店招服務員。
不限學歷,25-45歲,月薪3500。
在一線城市邊緣,這個錢并不多。
但是溫眠的存款實在是火燒眉毛,她終于還是踏進店門。
店內生意好極了,人群喧鬧聲鉆進耳朵,讓溫眠覺得自己又像個活人。
吱呀一聲,玻璃門被推開。
溫眠很是拘謹,四下張望。
好香...
孜然味香得要命。
“小姑娘,應聘的?”穿豹紋圍裙的女人用夾煙的手指向后廚:“老板在點貨,坐下等會吧。”
話雖如此,已經沒有空位。
這時,冰庫鐵門吱呀作響,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抬頭,打量了一眼溫眠:“應聘?今天能來上班嗎?”
溫眠想了想,道:“可以。”
“會烤串嗎?”
“我,我可以學。”
老板笑了一聲:“逗你的,讓那群大老爺們烤就行了,你做前臺吧,怎么樣?”
溫眠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點點頭:“可以。”
她拿出手機,突然意識到江霧沒有聯絡工具。
自己跑得太遠,失聯了他會擔心吧。
“抱歉,我可以先回去一趟,晚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