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光斑與戒痕

生物實驗室的排氣扇攪動著福爾馬林的氣味，謝醫染的解剖刀懸在青蛙心臟上方。斜射的陽光穿過翡翠戒圈，在她手背投下菱形的光斑，像枚小小的烙印。

“鑷子。“她沒抬頭，聲音裹在口罩里有些發悶。陳偉將工具遞過去時，金屬柄殘留著他的體溫。

刀尖劃開薄膜的瞬間，謝醫染忽然說：“你妹妹的骨折是舊傷。“她轉動標本盤，讓蛙心暴露得更充分，“尺骨愈合角度偏差3度，會影響手指靈活性。“

陳偉的鑷子“當啷“撞上托盤。他盯著謝醫染后頸那顆小痣，那里綴著細密的汗珠：“你怎么知道？“

“上周五你在修車鋪時，我帶她去了兒童骨科。“謝醫染摘下手套，無名指關節有被戒圈勒出的紅痕，“我媽主刀。“

窗外的蟬鳴突然刺耳起來。陳偉看見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掛號單，患者姓名欄工整地寫著“陳小滿“，而家屬簽名處是龍飛鳳舞的“謝醫染“。

2.羊絨衫上的油污

黃昏的物理實驗室像顆蜂蜜琥珀。謝醫染正在調試分光計，突然被陰影籠罩——陳偉抱著紙箱杵在門口，工作服沾滿機油。

“你要的報廢醫療設備。“他把箱子放在實驗臺邊緣，刻意避開她攤開的設計圖。謝醫染認出那是自己昨天留在廢品站的羊絨衫，此刻正墊在箱底，沾著黑乎乎的潤滑脂。

“這是院方淘汰的腹腔鏡探頭。“她戴上橡膠手套開始分揀，“光學鏡片可以改造成...“話音戛然而止。陳偉的手背上赫然有道新鮮燙傷，橫貫那些淡舊的疤痕。

碘伏棉簽突然被按在傷口上時，陳偉觸電般縮手。謝醫染舉著棉簽像舉著手術刀：“拆解電子垃圾不戴防護？“

“習慣了。“他扯動嘴角。那些灼痛就像城中村永遠散不去的霉味，早已融進他的血肉。

謝醫染突然拽過他的手。醫用棉簽沾著淡黃色藥膏，在傷口上畫出一道精準的線。陳偉聞到她發間的橙花香，比他修車時用的清潔劑芬芳百倍。

“明天開始戴這個。“她甩給他一副硅膠手套，內襯印著私立醫院logo，“否則我找別人合作。“

3.碎鉆與心跳

午夜的值班室，謝醫染對著電腦屏幕皺眉。監控畫面里，陳偉正翻過學校圍墻，懷里揣著改造過的腹腔鏡部件。月光勾勒出他嶙峋的肩線，像匹孤狼。

她點開手機定位——昨天偷偷塞在陳偉書包里的追蹤器顯示，紅點正移向城中村方向。母親推門進來時，她迅速切回病歷界面。

“那個男孩，“母親將參茶放在桌上，“他看你的眼神像餓犬盯著牛排。“

謝醫染的指尖停在鍵盤上。她想起今天下午，當自己俯身調試設備時，陳偉突然退到墻角的模樣。他的后背緊貼瓷磚，喉結滾動如困獸。

“只是競賽搭檔。“她抿了口參茶，苦味在舌尖漫開。

母親的手搭上她肩膀，翡翠鐲子硌得鎖骨生疼：“記得你答應過什么。“謝家祖訓在耳邊回響：醫者不染塵埃。

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救了這場對話。監控顯示物理實驗室有異動，謝醫染抓起白大褂沖出去時，聽見母親嘆息：“你的心跳比平時快12%。“

4.雨夜的齒輪

陳偉在實驗臺前抬頭時，雨絲正順著謝醫染的發梢滴落。她的真絲襯衫濕透了，隱約透出內衣輪廓，卻渾然不覺地舉起證物袋：“為什么偷換我的石墨烯模塊？“

“那個要三萬八。“他繼續焊接電路板，“我用廢舊CPU散熱片替代，導熱效率差2%，成本是零。“

閃電劈亮夜空。謝醫染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示波器上：“看看你的脈搏！“屏幕里跳動的波形雜亂無章，“這種焦慮狀態根本不適合精密操作。“

陳偉猛地抽回手，焊槍在桌面燙出焦痕：“謝大小姐，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恒溫箱里長大。“他扯開衣領，露出鎖骨下的燙疤，“我八歲就在垃圾場...“

話音被柔軟的觸感截斷。謝醫染的手帕按在他滲血的虎口，繡著小小的“謝“字。“至少學會止血。“她轉身走向材料柜，“明天開始，我教你無菌操作規范。“

雨聲中，陳偉發現她高跟鞋的細跟裂了道縫。這個發現讓他莫名愉悅——原來完美如謝醫染，也會有不為人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