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淼淼的緋色衣袂掠過月華時,彭晨在混沌中看見星辰倒懸。九幽魔宗特制的迷魂香滲入毛孔,卻與體內奔涌的星光產生奇異共鳴。他聽見遙遠的海潮聲,潮聲里夾雜著白猿的嗚咽。
“醒得比預期早了三刻鐘?!吧倥慵恻c地,攝魂鈴纏住彭晨手腕,“小師弟的血脈,果然異于常人?!?
彭晨猛然睜眼,發現自己置身于溶洞般的巨大石窟。穹頂垂落的鐘乳石泛著幽藍磷光,洞窟中央的寒潭里,并蒂雙生的蓮花含苞待放——左瓣皎如明月,右瓣赤若血玉。
“陰陽雙生蓮...“他想起《太素靈樞經》的記載,“花開之時,可逆生死、轉陰陽。“
黃淼淼指尖凝出冰刃:“借你心頭血一用?!霸捯粑绰?,洞外突然傳來驚天爆響。血色符咒撕裂夜空,九幽魔宗的赤骨舟撞碎藥王谷結界,萬千冤魂哭嚎震落丹霞。
彭晨趁機滾向潭邊,懷中跌出半枚殘破玉簡。這是試煉時黃淼淼塞給他的物件,此刻在蓮香浸染下浮現出青囊子的虛影:“若見血紋祭壇,速毀陣眼...“
“找死!“黃淼淼的攝魂鈴化作銀蛇撲來,卻在觸及少年脖頸時驟然轉向。寒潭無風起浪,雙生蓮的根莖突然暴長,將二人拽入水中。
水下世界顛倒錯亂,彭晨的傷口滲出星輝,照亮潭底森森白骨。那些骸骨身著藥王谷服飾,天靈蓋皆被利器洞穿。黃淼淼的紅裙如血蓮綻放,她掐訣震開纏足的藤蔓,卻發現靈力正被某種存在瘋狂吞噬。
“共生契!“她望著手腕浮現的金色鎖鏈,終于色變,“你何時...“
巨響打斷驚呼,赤骨舟的獠牙撞破洞窟穹頂。九幽長老枯槁的面容在煙塵中顯現:“圣女私取圣物,按律當受萬蠱噬心之刑!“
黃淼淼突然嬌笑出聲,腕間紅繩寸寸斷裂:“刑長老不妨看看,這是何物?“她掌心托起的正是半開未綻的雙生蓮,花蕊中蜷縮著星光凝成的嬰兒虛影。
彭晨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星隕羅盤的震顫從靈魂深處傳來。被白猿吞下的古器竟在他氣海顯化,殘破的指針正指向蓮花核心。幾乎是本能地,他咬破舌尖噴出血霧,星輝沾染的鮮血瞬間激活潭底陣法。
“周天星斗,聽吾號令!“
三百六十顆星辰自寒潭升起,洞窟霎時亮如白晝。彭晨的嘶吼聲中,雙生蓮綻放出貫穿天地的光柱。黃淼淼的攝魂鈴脫手飛出,鈴鐺內側缺失的星圖補全了最后一角。
刑長老的獰笑凝固在臉上,他的赤骨舟被星光點燃,化作漫天流火。彭晨拽著黃淼淼躍出寒潭時,看見自己右掌浮現出與少女相同的蓮花印記。
“快走!“黃淼淼突然將他推向巖縫,“星辰之力驚動了...“
地面裂開的剎那,彭晨看清了洞窟全貌——這哪里是什么溶洞,分明是盤踞著巨型海獸的腹腔!那些磷光閃爍的鐘乳石,實為妖獸的肋骨;寒潭水則是它消化了千年的胃液。
“潮生村海嘯里的怪物...“少年瞳孔緊縮。星隕羅盤在氣海瘋狂旋轉,記憶如潮水涌來:血色符文在妖獸脊骨處組成祭壇,與木長青所中蠱毒同源的紫霧正從每個毛孔噴涌。
黃淼淼的九幽冥火在此時焚盡纏足的觸須,她劈手奪過雙生蓮塞進彭晨口中:“不想死就咽下去!“蓮瓣入喉的瞬間,彭晨看見自己的經脈在星光中重組,寒潭底部突然射出七十二道金針——正是青囊子為他淬體時所用!
驚天獸吼震塌半座山峰,彭晨抱著黃淼淼墜向藥田。少女額間浮現九幽圣紋,卻在瞥見他破碎衣襟下的星圖時怔?。骸霸瓉砟悴攀?..“
魔氣化作的箭雨傾瀉而下,彭晨本能地翻身遮擋。預期中的劇痛沒有降臨,白猿的咆哮響徹云霄。巨猿額間月牙印迸發銀輝,竟在藥田上空撐開球形結界。它捶打胸口的動作牽動星辰之力,被吞入腹中的星隕羅盤破體而出,穩穩落在彭晨掌心。
“星移斗轉!“青囊子的怒喝從云巔壓下。藥王谷護山大陣全面蘇醒,十萬株靈草同時綻放,將魔氣凈化成滂沱靈雨。彭晨在雨幕中踉蹌起身,發現每滴雨水都映照著不同畫面:潮生村漁民傾倒藥粉、木長青尸身指尖顫動、自己昏迷時被喂下黑色丹丸...
“別看!“黃淼淼的攝魂鈴罩住他雙眼,“這是往生雨,看多了要墜入輪回的?!?
白猿突然發出預警的低吼。藥田土壤翻涌,無數紫瞳藥奴破土而出。他們脖頸處蠕動的血紋,與潮生村發狂的里正如出一轍。彭晨的星辰靈脈在此刻徹底貫通,他握住星隕羅盤橫掃,星光所過之處,藥奴天靈蓋皆飛出血色蠱蟲。
“陣眼在東南!“兩人異口同聲。黃淼淼的九幽冥火與彭晨的星輝同時擊中枯井,井底爆發的血光卻凝聚成青囊子的面容。
“好徒兒,“谷主的聲音帶著欣慰,“不枉為師將計就計?!?
彭晨如墜冰窟。那些淬體的金針、故意被調包的毒丹、恰到好處的往生雨...原來自己從登上問心階那刻起,就成了藥王谷主棋盤上的活子。星隕羅盤突然發出悲鳴,它指引的方向上,木長青的尸身正在往生閣結出血繭。
白猿的咆哮打斷了這場對峙。巨猿撕裂空間將二人甩上背脊,月牙印在虛空劃出傳送陣。最后一瞥中,彭晨看見黃淼淼的攝魂鈴嵌進星隕羅盤缺口,組成完整的周天星辰圖。
當星光散去,他們已身處丹霞山深處的廢棄丹房。裂開的墻壁上,《百草經》殘篇正被星辰之力改寫,化作劍訣光影流轉。黃淼淼按住滲血的肩膀苦笑:“你師父在雙生蓮里種了追蹤咒,此刻怕是...“
轟鳴聲由遠及近,青囊子的藥鋤劈開山體。老人道袍染血,卻是笑著的:“九幽圣女可知,為何百年前藥王谷要與你宗定下盟約?“
他身后浮現出木長青的身影,這位“已死“的執事雙眼泛紫,手中托著的正是潮生村海底打撈出的血色石柱。石柱表面的紋路與彭晨掌心蓮印完美契合,仿佛等待千年的鑰匙終于歸位。
白猿突然人立而起,月牙印迸發的光芒中,彭晨看見自己與黃淼淼的身影倒映在洪荒時代的戰場。無數星隕羅盤組成的巨陣中央,雙生蓮正在上古劍尊與九幽圣主手中綻放。
“原來我們...“黃淼淼的指尖觸到彭晨后背星圖,傳承記憶如洪水決堤。少女的九幽冥火與少年星輝交融的剎那,整座丹霞山的靈藥同時凋零又重生。
青囊子的嘆息隨風消散:“周天星隕體配九幽冥凰血,這局終究是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