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的主動讓林牧之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不安。

他知道江雪的家庭背景比自己好，工作穩定，生活精致。而自己，雖然事業剛起步，但每天疲于奔命，還不算成功。

他能感覺到江雪對他的試探，也許是舊情未了，也許是出于某種復雜的情感驅使。但他不敢往前邁一步。

“她會不會只是出于同情？”

這個念頭一直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

這天晚上，他一個人坐在公寓的陽臺上，點燃了一支煙。手機里有江雪發來的消息——

“睡了嗎？”

他猶豫了一下，回了句“剛忙完”。

江雪秒回：“累嗎？最近你都沒好好休息。”

林牧之盯著這句話，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次，最終還是敷衍地回了句：“習慣了。”

過了一會兒，江雪發來了一張照片——她家陽臺的夜景，配上一句：“下次來喝酒？”

林牧之盯著那句話看了許久，最終沒有回復。

他怕自己答應了，就真的陷進去了。

周末，林牧之去送一單VIP私人定制壽司，價格高達$500，是一個華爾街客戶訂的。

到了客戶家門口，他才發現這是在上東區的一套頂級公寓。門一開，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接過了壽司，禮貌地道謝。

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保時捷，窗內隱約能看見一位氣質高貴的金發女子在跟孩子說話。

林牧之看了一眼自己，穿著普通的黑色外賣服，手里還拎著保溫袋，忽然有些恍惚。

他低頭快步離開，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落差感。

江雪的世界，真的適合自己嗎？

她的朋友圈里，全是高端餐廳、藝術展、奢侈品牌，偶爾也有和朋友的聚會。她在曼哈頓有自己的公寓，有穩定的白領生活，而自己呢？每天在廚房里忙得像陀螺，滿身都是魚腥味和醬油味。

這種落差，讓他本能地想要退縮。

江雪不是沒察覺到林牧之的疏遠。

這天，她直接發消息問他：“你是在故意躲著我嗎？”

林牧之盯著這句話，最終還是回復：“沒有，只是最近太忙。”

江雪沒有再回，但過了一小時，她直接給他打來了電話。

“林牧之，你老實說，是不是覺得我過得比你好，所以不敢靠近？”她的語氣里帶著一絲慍怒。

林牧之沉默了幾秒，苦笑了一下：“我只是覺得，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江雪輕聲說道：“我不在乎。”

林牧之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話。

他在乎。

他怕自己配不上她。

他怕她只是一時興起，而自己卻真的陷進去，到頭來只是一場注定失敗的重逢。

林牧之一直以為，只要他退得足夠遠，江雪就會知難而退。

但她沒有。

她依舊會主動給他發消息，偶爾來店里點餐，甚至有時候還會直接帶朋友過來，說是幫他宣傳。

“你前女友是不是還喜歡你啊？”

這天，阿豪在后廚一邊切魚一邊調侃。

林牧之愣了一下，隨口道：“你瞎說什么。”

阿豪嘿嘿一笑：“那你什么意思？人家都這么明顯了，你還裝什么？”

林牧之沒有接話，低頭繼續處理手里的魚。

他知道江雪的主動，但他不敢回應。

因為他害怕，害怕這份感情只是一種短暫的悔意，害怕自己陷進去后，會輸得比上次更慘。

“林牧之，你到底在想什么？”

江雪終于忍不住了。

她約了林牧之出來，直接開門見山。

“從那天吃飯后，你就開始刻意回避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牧之看著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江雪，我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們了。”

江雪笑了一下，但眼底有一絲失望：“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比不上我？”

林牧之沉默。

江雪看著他，語氣變得認真：“你以為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有錢，或者你事業成功了？”

“那你為什么喜歡我？”林牧之忽然問。

江雪一愣，隨即認真地說道：“因為你是林牧之。”

這句話很簡單，卻讓林牧之心里狠狠一顫。

他盯著江雪，想從她的眼神里看出更多東西。可他不敢賭。

最終，他苦笑了一下：“江雪，我真的……配不上你。”

江雪沉默了一會兒，眼神變得有些冷：“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不是我看不起你。”

她站起身，拿起包，語氣平靜：“你如果真的覺得配不上，那就去變得更好，而不是自怨自艾。”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江雪走后，林牧之坐在原地，心里五味雜陳。

他知道江雪說得沒錯，他是在逃避，是在自卑。

可這種自卑，不是她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她說喜歡的是他，可她的世界，真的能容下一個還在底層掙扎的壽司師傅嗎？

林牧之苦笑了一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場感情，注定是拉扯的。

他不敢往前一步，而她，似乎也在慢慢失去耐心。

自從上次談話后，江雪真的沒有再主動聯系林牧之了。

她不再來店里，也不再發消息，甚至連朋友圈的動態都變少了。

林牧之本以為自己會松一口氣，但事實上，他的心里反而空了一塊。

他習慣了江雪的存在，習慣了她偶爾的關心，習慣了她不動聲色的試探。可現在，江雪仿佛從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樣。

有時候，他會下意識點開微信，卻始終沒有勇氣主動發消息。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她還想不想聽。

周末的晚上，林牧之去法拉盛取餐具，順便和供應商談點事情。

剛走出店門，就看到對街的一家日料店里，江雪坐在靠窗的位置，對面是一個穿著得體的男人。

林牧之腳步一頓，站在原地，看著他們談笑風生。

男人西裝筆挺，手勢優雅，明顯是那種受過良好教育的人。而江雪也化著精致的妝，嘴角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眼里透著輕松。

他們看起來很般配。

林牧之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心里清楚，自己沒有資格去干涉江雪的生活。是他自己退縮的，是他自己把她推遠的。

可當真的看到她和別人相處自如，他卻感到胸口一陣鈍痛。

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情緒——嫉妒？懊悔？還是失落？

他盯著店里的畫面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低頭走開了。

回到公寓后，林牧之隨手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啤酒，靠在窗邊喝了起來。

窗外的紐約依舊喧囂，車流不息，霓虹閃爍。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自己和江雪剛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也曾這樣坐在窗邊聊天，討論未來。

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拿起手機，打開和江雪的對話框，手指懸停在鍵盤上，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打出來。

這次，他終于意識到，江雪是真的放下了。

她不再等他了。

——（第二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