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軍營中以后，方丹又等了三天。
在等過了一場小雨，天氣放晴之后的一個中午，軍營外才出現一支小隊。
從他們略顯狼狽的外表就可以看出，這支小隊非常疲憊，尤其是在淋過雨之后，所有人都顯得格外勞累。
而為首的男人看上去矮小，但是異常壯實，軍裝下的肌肉將衣服撐起。更重要的是，在這支小隊當中，只有他依舊保持著敏銳，眼神還在不斷打量著軍營的情況。
很快，在進入軍營之后，見到如此紀律嚴明的軍營，他的眼神中立刻閃過一絲驚訝之色。
而方丹也在此時走了上來。
“貝爾蒂埃中校。”
話音未落，方丹便向著他行禮，而方丹身后的士兵們，也剛剛結束操練，正排著緊密的隊列，齊刷刷地向著這位新團長行禮。
在結束行禮之后，方丹立刻轉過頭，宣布上午的訓練結束。
隨后他才來到貝爾蒂埃的馬前。
“很榮幸能見到您。”方丹說，“過來的路上一定辛苦了吧，我把馬帶去馬廄。”
“不不不，不了。”
貝爾蒂埃外表異常粗壯，聲音沉穩有力，然而一開口的語氣，卻讓人感覺，這家伙就像心里沒底似的。
倒也怪不得他。
這家伙，即使未來當上了元帥，在決斷方面也相當差。
他最適合當參謀，而不是真正的統帥。
“我就是個新手，第一次當軍官。”貝爾蒂埃說道，“這事就交給士兵們去做吧，我得先了解一下部隊的情況，呃......”
說完，貝爾蒂埃看了看四處。
除了他帶來的那一小撮人以外，其他人都在方丹的事先安排下，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炊事兵們扛著大鍋，開始為士兵烹飪午餐。而三三兩兩散落的士兵，則在加固著營地，和上午站崗的士兵進行輪換。其余的士兵則紛紛躺下，開始享受著午睡的時刻。
可以說，這個營地有他和沒有他，似乎區別都不大。
在這一瞬間，貝爾蒂埃產生了些許退意。
他是真沒當過軍官。
要是讓他當參謀，去處理桌面上的文書工作，乃至戰略規劃，他都是可以做到的。
但來管士兵這種事，尤其是像方丹這樣，已經徹底管好了的，他便無從下手。
“部隊的情況很好，中校。”
方丹則說道：“我已經對部隊進行了集訓，恢復了訓練度，而且還額外給他們補貼了一些餐食。不過，現在我們在這里駐扎太久了，我希望調換一下營地，去更南邊駐扎。到時候，就需要您來調整后勤等事務了。”
這番話，是給貝爾蒂埃一個臺階下。
貝爾蒂埃不擅長拿主意。
那么，方丹便想好主意給他去拿。
身為新軍官，貝爾蒂埃上任必須要做點事，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做什么，所以最好是方丹給他指一條明路，讓他有點事可做。
至少不能把他這個團長給晾著吧？
很顯然，方丹的策略是有回報的。
“對，對。”
貝爾蒂埃立刻說道。
“可以把部隊調到南邊，然后...到時候我來處理后勤上的問題，還有士兵行進的線路。大概......大概要三天左右？我得熟悉一下地圖，你覺得行不行？”
聽到這話，方丹樂了。
他是真拿不定主意。
簡單的一個行進路線，還要下意識地詢問別人，這樣一個內心脆弱的人，也怪不得在拿破侖復辟之后，因為一小點問題就選擇了自殺。
“當然可以，中校。”
方丹立刻回應了他。
“這里可不是美洲，附近都是法蘭西人，他們可不會對我們下手。”
“是，是......比起在美洲的時候好多了。不過，當時在約克鎮戰役的時候，也是你的連隊作為尖兵，去執行我的計劃的。”貝爾蒂埃說道。
“哦？”
聽到這話，方丹立刻挑了挑眉。
自己和貝爾蒂埃還有這個過往？
沒在參謀部里干過的方丹，都是直接接受來自統帥的命令，隨后再出發到戰場上執行的。
貝爾蒂埃解釋道：“當時我在羅尚博伯爵手下擔任參謀，在約克鎮戰役的時候，你們的行軍路線就是我規劃的，而且我也記得你，你的連隊是最優秀的。”
說到這里，貝爾蒂埃豎起了大拇指。
方丹也點了點頭。
能有一起作戰的經歷，會更好相處一些。
不過，貝爾蒂埃本來也不是難相處的人。就他的這個樣子，方丹都能想到，將來這個團會變成自己的形狀。
“那就三天之后出發吧。”方丹說，“還請您規劃一下路線了。”
“好。”
被方丹這樣說到的貝爾蒂埃，立刻帶著自己的手下們，走進了一個房子當中。
而杜布瓦也嘆了口氣。
“我感覺自己要失業了。”杜布瓦有些哀怨地說，“比起我，他更像是您的參謀啊，長官。”
“閉嘴。”
方丹惡狠狠地瞪了杜布瓦一眼。
這是可以觸碰的話題嗎？
領導聽你的，不代表這件事可以拿上臺面說，那樣太損領導的面子了。
就好比現在。
貝爾蒂埃對方丹言聽計從，但不是方丹跋扈的借口。在沒有成為貝爾蒂埃的平級，或者上司以前，方丹最好保持謙卑。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何況貝爾蒂埃不是兔子。
他是真握著權力的。
隨著貝爾蒂埃進駐香檳步兵團，這個團里的風波，也算是徹底平定了下來。
此前的種種事跡，譬如克扣軍餉啊，或者長官離線制，也就只存在于老兵們的口中了。
而方丹也趁著這個機會，進入到了香檳步兵團的核心圈子中，成為了真正的二把手，并且實際上掌握著決策的權力。
那么下一步，方丹便要展示自己的計劃了。
“長官。”
在昏暗的房間當中，方丹拿著一張地圖，走到了貝爾蒂埃的面前，在展開之后，他立刻指向了地圖上的一座城市。
特魯瓦。
“在您過來之前，拉法耶特侯爵吩咐我，要注意這個城市的情況。我已經派人去進行偵察了，不過他暫時還沒有返回。”
“那里有什么情況？”
“據說是有暴動的跡象。”
“嗯......”
貝爾蒂埃陷入了沉默。
這個事對他來說，顯得有些突兀了。
不過，方丹立刻給出了抉擇。
“我之所以申請將營地向南遷，就是為了防止那邊爆發暴亂。我想向您請示，如果那邊有問題爆發的話，請允許我做出一些軍事上的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