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苑鴻和顓孫煒交集的事很快就陷入了停滯，倒不是因為難度太大，而是恰恰相反——交集太多了。兩人雖分屬天官和地官，但卻都是本地人，在伏戎城一路升到現在的位置，到處都有他們留下的痕跡。

“看看吧，”焦珥把剛剛傳來的公文狠狠拍在案上，“若再無成果，泊潾真君三日后便會動身來本城，屆時我固然落不了好...你們就能逃得掉？”

“大人，并非是我等有意怠慢，”聶威哭喪著臉，一點之前的氣焰都無，“屬下實在是無從下手啊，連專員都看不出端倪，我們能怎么辦！”

“賢弟，確實也不能怪他們，”胥伯在大考結束后也因為這檔子事滯留在了伏戎城，“老哥我也去現場看了，犯人確實把手腳處理得很干凈。”

“除非...”胥伯欲言又止。

“兄但說無妨。”

“你若能從屯元宗找來修習了因果大道的地仙，此事豈不逢刃而解？”

“兄有所不知，”他苦笑道，“因果道途修行難度本就極高，選擇這條路的真君可謂少之又少，而我屯元宗...一個也沒有。”

“最關鍵的是就算有也得先獲取公職，否則便是違反了《雙臺條約》，要被扣一頂干涉大尹內政的帽子。”

就在諸仙官一籌莫展時，莊德昌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這熟悉的一幕讓眾人下意識地眼皮一跳。

“大、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聶威直接替焦珥問道。

“大人們出去看看吧！”

屋內眾人聞言趕忙沖出了書房，只見一幕巨大的投影浮在城池上空，巨幕中一名全身被黑霧包裹的神秘人正挾持著一個穿著湛青色官服的仙官，后者遍體鱗傷，顯然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焦珥瞳孔驟然緊縮——那是乙中級仙官的官服配色！

果然，怕什么來什么，聶威失聲道：“左丘大人！”

竟是伏戎城察氣使，左丘啟華！

他之前去巡視大林中的監測站，原定也是近日返回，沒想到落入了賊人手中。

眾人齊齊將目光看向首席——伏戎城四位高層、三位天官，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看什么看，我才剛剛到任，難不成還能與我結仇？！”焦珥怒道，眾人再齊齊轉回目光，裝作無事發生。

首席大人見狀立刻換了一個人發泄他滿腔的怒火：“莊德昌！你難道只會跑來報喪嗎？就不先能把投射出那玩意的裝置給關了么，是嫌城中還不夠亂嗎！”

“他們關不掉，”上全面色鐵青的走入花園，“是道法【聚光】的變種，那個黑霧人是位仙人。”

仙人！

這下可算實錘了，幾位曹掾驚疑不定地望向巨幕，在場仙官人人自危。

“變種？”焦珥卻是敏銳地把握住了另一個點，“還有其他功能？”

“還夾雜傳訊術的道法波動，看來兇手想跟我們溝通一番。”

“就怕他躲著不出來。”焦珥冷哼一聲。

上全看向他側后方：“浮魚道友，還請你施法牽扯住他，老夫會順著通話時的靈氣渠道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好。”浮魚點頭應下，掐出一道靈訣。只見巴掌大的印記直奔天空而去，隨后緩慢溶解在了巨幕之中，蕩起陣陣波紋。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聯系我呢。”巨幕中突然傳出聲響，靜止的畫面變成了實時視頻。

“陰溝里的老鼠也敢亂叫？”焦珥直接回懟過去。

“呵呵，”黑霧人隨手割下左丘啟華的一只耳朵，察氣使發出了刺耳的尖叫，“沒興趣跟你們廢話，把聶威交出來，此事到此為止，否則...”

眾仙官旋即將目光集中在了這位賊曹掾身上，聶威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手指顫抖著指向巨幕，一屁股跌倒在地。

“否則伏戎城死的就不只是這幾個人了。”

左丘啟華官袍前襟驟然綻開血線。察氣使喉頭滾動著破碎的嗚咽，被術法禁錮的軀體如提線木偶般抽搐。

尖刃挑開皮肉時帶著黏膩聲響，細碎肉屑隨黑霧盤旋升騰，在投影里化作紛紛揚揚的猩紅雪片。

“住手！！”焦珥的怒喝與察氣使的慘叫同時炸響。

“你們大尹的仙官也不過如此。”

黑霧人信手拈來半片耳骨，任由血漿順著指縫滴落術法符印，在伏戎城上空幻化成猙獰血雨。

“這出《剮仙圖》，諸君可還滿意？”

對方說罷便直接切斷了聯系，巨幕從天空消失，政務廳中隱隱傳來民眾的喧囂聲，花園內卻落針可聞。

一旁的上全眉頭緊皺，顯然追索已經到了關鍵時候。

焦珥卻再也忍不住了，健步沖至跪倒的聶威身前，將其提起后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

“啪！”

“還不如實招來！你和顓孫煒他們到底做了什么喪盡天良的事，竟讓一位仙人痛恨至斯！？”

“屬、屬下真的不知道啊。”聶威捂著紅腫的臉頰，哭喪道。

“好好好，還要隱瞞是吧！”正當要再次出手時，浮魚一把將他拽住。

“二主人，你的情緒不太對！”

焦珥猛然驚醒——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的情緒竟被影響了？！

浮魚繼續道：“而且我能感受出來，聶威他沒有說謊。”

“有沒有一種可能，”胥伯幽幽道，“他做的壞事太多，自己都想不起來是哪一件了，所以是真話。”

焦珥頭痛地揉了揉眉頭，正當他思考該如何處置聶威時，上全驟然睜開雙眼，放射出奪目的精光：

“找到了，就在大林！”

“焦首席、浮魚道友，事不宜遲，隨我去捉拿賊子！”

之所以連焦珥一同叫去，是因為他清楚浮魚作為護道者絕不會輕離半步。

“好。”

但就在三人即將跨出花園時，首席大人突然停下了腳步：“慢著！”

“怎么了？”上全皺眉問道。

焦珥沒有回答，而是用無比陰鷙的眼神環視了一圈眾仙官，看得眾人心里發毛。

“二主人？”

“方才一直在想情緒失控的事，險些讓賊子得逞，”他這才開口道，“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而且對方的目標也大概率不是聶威！”

“難不成他們有兩位仙人？”上全急道。

“不，只有一位，剛剛那幕應該是提前錄制好的，為的就是把我們的仙級戰力全都引出城去。”

“而左丘察氣使...恐怕早就死了，甚至比顓孫煒還要早！”

“怎么可能，”一位觀氣臺的仙官忍不住道，“大人今天才剛剛失聯。”

“偽造通訊很難嗎？”首席大人冷聲問道。

上全愣在了原地，對啊，自己剛才怎么就沒想到呢？

“真人是不是在想這么簡單的道理自己剛才為什么沒有想到？”

“巧了，我也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