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站在堆成山的軍火箱子前。
他心里還很亂。
這時,一個沒想到的消息來了。
這個消息讓他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是關于坎貝爾總攻行動的詳細情報。
情報通過一個很隱秘的渠道送到了他手里。
這渠道有點說不清。
可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人起了作用。
也可能是哪個一樣恨坎貝爾的勢力,想看坎貝爾倒霉,故意放了消息。
甚至,這里面還有【金手指】的一種說不出的預警。
不是清楚的畫面。
是一種冰冷的“絕境預感”。
這感覺讓他覺得血都快凍住了。
他因此對馬上要來的風暴有了更具體的感受。
這份情報,比他之前猜的要詳細多了。
坎貝爾的行動時間,定在了某個凌晨。
主要目標不只是抓華人幫的核心成員。
更重要的是,要突襲搜查幾個地方,包括他們剛發現的這個廢棄船塢。
坎貝爾想要繳獲軍火實物,拿到鐵證。
參與行動的警察人數很多,是以前沒有過的。
坎貝爾幾乎把他能從倫敦調來的人都用上了。
這些人裝備很好,甚至可能有沖鋒槍這種那時候很少見的“特殊裝備”。
戰術也不是簡單的沖進去抓人。
坎貝爾計劃同時突襲好幾個點,把華人幫分割包圍。
他想一下子就把華人幫打垮,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這一切都說明一個冷冰冰的事實:坎貝爾這次不是來找麻煩的,他是來徹底“清理”的。
信息上的優勢,這時候悄悄建立起來了。
羅夏比坎貝爾更清楚坎貝爾的計劃。
但是,真正讓羅夏全身發冷的,不是坎貝爾調來的大批警察,也不是那個看起來很周密的突襲計劃。
而是情報里說出來的,坎貝爾計劃里最陰險、最毒辣的部分。
一個真正的殺招。
就算坎貝爾的突襲沒找到這數量巨大的軍火。
就算羅夏能在這之前把這些燙手的山芋處理干凈。
坎貝爾還是準備了后手。
他會利用行動造成的混亂,或者干脆就是提前準備好。
把“少量軍火”——可能是他自己通過別的渠道偷偷搞到的,或者是以前行動繳獲但沒公開的幾支步槍、幾顆手榴彈——悄悄地栽贓到華人幫的重要地方。
甚至直接塞到羅夏或者陳黑子這些核心人物的床底下。
然后,“人贓并獲”。
不需要找到全部軍火,只要找到能定罪的“一部分”就行了。
這才是坎貝爾真正的底牌。
是一把涂滿了劇毒的刀子。
他想把羅夏和整個華人幫徹底釘死在叛國和資助暴亂的恥辱柱上,永遠翻不了身。
這時候,羅夏才算真正明白了對手有多冷酷,多不擇手段。
坎貝爾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
他只需要一個“結果”,一個能讓他完成任務、洗掉恥辱、并且把華人幫徹底拔掉的結果。
栽贓陷害,制造“鐵證”,這才是這位探長最后的,也是最要命的攻擊。
羅夏立刻明白了自己面臨的雙重絕境。
他腦子里好像有兩堵墻在不斷靠近,把他死死夾在中間。
一方面,他找到了真的軍火。
但這批軍火數量太大了,沉甸甸堆在眼前,就像死神的請帖。
想在坎貝爾行動前這很短的時間里,把它們安全轉移或者徹底銷毀,幾乎不可能。
一旦坎貝爾的警察沖進來,看到這滿倉庫的武器,那就全完了,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另一方面,就算他真的運氣好,能奇跡一樣處理掉眼前的真軍火,讓坎貝爾撲個空。
那又怎么樣?
坎貝爾那個陰狠的栽贓計劃還是會執行。
“證據”會被“找到”,罪名會被“證實”。
等著他們的,還是毀滅性的打擊。
找到軍火是死路。
找不到軍火,也是死路。
坎貝爾布下的,是一個差不多沒法解開的殺局。
不管羅夏怎么選,好像都逃不出這張精心編織的網。
冰冷的雨水順著破屋頂滴下來,打在羅夏臉上,和冷汗混在一起。
他感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壓力,幾乎要把他的骨頭壓碎。
同時,關于坎貝爾馬上要發動總攻的消息,像瘟疫一樣,也在華人幫內部快速傳開了。
這可能是坎貝爾故意放出的風聲,想制造恐慌,瓦解華人幫的抵抗。
也可能是幫派內部人心惶惶,各種猜測和流言最后的結果。
總之,效果達到了。
華人幫內部的恐慌,一下子到了頂點。
那些本來就對羅夏不滿的保守派,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又活躍起來了。
他們更大聲地向“陳先生”施加壓力,話說得很難聽,差不多是在逼宮。
“不能再等了!陳先生!交出羅夏!只有交出他,坎貝爾才可能收手!”
“他就是個災星!為了他一個人,難道要我們整個華人幫陪葬嗎?”
“再猶豫下去,等警察沖進來,一切都晚了!”
甚至有人已經忍不住了,開始偷偷找門路,想私下聯系坎貝爾。
他們想通過出賣羅夏來保住自己,演一出“戴罪立功”的丑戲。
“陳先生”這個老江湖,這時候也真正感覺到了什么叫頭疼,什么叫走投無路。
他動用了所有的人脈和關系,花了大筆的錢。
卻發現面對坎貝爾這種從倫敦來的、手里拿著“大道理”的強權人物,他以前那些在伯明翰很有用的手段,都顯得那么沒用。
羅夏定的三天時間,快到了。
但他好像沒帶回希望,反而帶來了更近的毀滅。
“陳先生”眼里全是累,是急,甚至還有藏不住的絕望。
他看著羅夏,嘴動了動,想說點什么。
最后只變成一聲很重的嘆氣。
放棄羅夏。
這個想法,估計在他腦子里轉過不止一次了。
整個華人幫,就像暴風雨里快翻的破船,隨時會散架。
羅夏不光要面對坎貝爾的猛烈打擊,還要防著內部人的背后捅刀。
可就在這種里外夾擊、快要窒息的死境里,羅夏反而非常冷靜,甚至有點冷酷。
外面的吵鬧和死亡威脅,好像被什么東西擋住了,進不到他這里。
他的腦子轉得特別快,像個精密的機器。
瘋狂分析每個細節,每條信息,每個可能的變化。
想從這個解不開的死局里,找到那一點點活路。
他看得很清楚,坎貝爾用心歹毒。
“人贓并獲”。
這四個字在他腦子里不停地響。
不管是真家伙,還是假的,坎貝爾都需要一個“現場”。
他需要一個能把他和華人幫釘死的“證據”。
所以,破局的關鍵,不是怎么把眼前的軍火處理干凈。
也不是怎么證明自己清白。
因為坎貝爾根本不給他機會證明。
關鍵是時間和地點。
必須打亂坎貝爾定好的計劃。
要讓他在不對的時間,去不對的地方,抓不對的人,拿到不對的“證據”。
羅夏也清楚地感覺到,這場危機里不止他和坎貝爾兩個人。
伯明翰這水底下,藏著各種勢力。
那些真正跟軍火有關系的幕后黑手。
那些盯著華人幫地盤的對手。
甚至還有些跟坎貝爾有仇的勢力……
這些第三方,也許能用來攪亂這盤棋。
一個很大膽,甚至說很瘋狂的計劃,像黑夜里的火星,開始在羅夏腦子里亮起來。
既然沒法退了,那就干脆主動出擊,把這潭水徹底攪渾!
核心想法很清楚:利用坎貝爾要發動的總攻,借他的力,反打他一下。
他不能等著被審判。
他要在坎貝爾動手前,主動引爆軍火這件事!
但這個引爆點,絕對不能是華人幫,更不能是他自己。
必須想辦法把所有線索和注意力,轉到真正的幕后黑手身上。
或者轉到某個合適的第三方勢力那里。
甚至,可以反過來用這批軍火當誘餌。
設一個更大的陷阱,讓坎貝爾這條瘋狗,去咬一個更強、更讓他頭疼的敵人。
最終目的,是嫁禍給別人。
或者,最少也要能金蟬脫殼,讓華人幫從這場風暴中心脫身。
手里這批真軍火,就是實現計劃最好的工具,也是唯一的本錢。
羅夏的眼神變得很尖銳。
他可以偷偷轉移一小部分軍火。
不用多,幾把槍,幾箱子彈,或者幾顆手榴彈就夠。
把它們小心放在某個跟第三方勢力有關系的地方。
比如,某個知道是愛爾蘭共和軍同情者窩點附近。
或者,某個跟坎貝爾有老仇、正好又有走私前科的本地幫派倉庫里。
然后,用一種看起來不經意,但又能準確傳到坎貝爾那里的方式,把這個“線索”透露出去。
坎貝爾急著立功,可能會不擇手段。
或者,干脆設計一個“意外”,讓坎貝爾自己“發現”這個線索。
那樣效果更好,更能讓他不懷疑。
同時,剩下的大部分軍火,必須用最快的速度處理掉。
沉到運河底?
分散藏到更隱蔽的地方?
或者……一把火燒干凈?
不管哪種方法,都必須干得干凈利落,不留一點痕跡。
光有誘餌和處理掉的“贓物”還不夠。
在坎貝爾按計劃發動總攻的那個時間點,羅夏還需要在伯明翰別的地方,制造足夠多的混亂。
這混亂要剛剛好。
既能有效分散警察的注意力和人手,給自己處理軍火、布置陷阱爭取時間。
又不能鬧得太大,把自己燒了。
也許可以挑動一下意大利幫和其他小幫派早就有的矛盾。
讓他們在城市的另一頭打一架,不大不小就行。
或者,在某個不重要的倉庫制造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或爆炸,吸引消防和警察過去。
甚至,可以匿名散布些工廠裁員或者扣工資的謠言。
利用那些本來就不滿的工會或者底層工人,制造點小規模的騷亂或者罷工。
讓整個伯明翰的警察系統忙得團團轉。
聲東擊西,瞞天過海。
這個計劃的每一步都風險巨大,像在懸崖上走鋼絲。
一步走錯,就是摔得粉身碎骨,再也翻不了身。
它需要計算精確到秒,需要執行萬無一失。
更需要核心團隊的人絕對信任和配合。
羅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波動。
他必須馬上去說服“陳先生”。
說服慳哥和陳黑子。
還有他手下那些最忠心、最能打的兄弟。
羅夏需要告訴他們現在的絕境。
必須讓他們懂,退讓和妥協就是死路一條。
要讓他們相信,也許真能從這個死局里殺出一條活路。
時間真的不多了。
“陳先生”和核心團隊的人聽了,又震驚又懷疑,但最后還是決定賭一把。
拿到他們的支持后,羅夏的計劃馬上開始執行。
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寶貴。
轉移軍火的小隊趁著夜色和雨水行動。
他們悄悄離開船塢,趕去定好的地方。
負責布置誘餌的人手很小心。
他們擦掉所有可能留下的指紋。
他們要保證“線索”出現得非常自然。
情報網也動了起來。
他們用各種方法把一些零碎消息傳到某些人耳朵里。
目的是引導那些人的注意力。
制造混亂的準備工作也在同時進行。
火柴、煤油,還有那些容易被煽動起來的情緒,都在暗地里準備著。
所有事情都在秘密又緊張地進行。
這真是一場和死神賽跑的賭博。
坎貝爾那致命的一擊,就懸在頭頂,隨時會打下來。
而羅夏,已經在這張巨大的棋盤上,走出了他風險極大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