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在華人幫內部會議上立下了三天軍令狀。
話剛說完，那股看不見的壓力就變得非常沉重。
但是，羅夏并不知道。
他剛為自己爭取到寶貴的三天時間，他的老對手，切斯特·坎貝爾探長，調查也到了關鍵時候。
坎貝爾探長最近日子不好過。
碼頭倉庫那次搞砸了，對他來說很丟臉，也在警察局里引起不小議論。
倫敦上司給他壓力。
本地警長康斯坦丁又冷嘲熱諷。
同事們看他的眼神，有的同情，有的等著看笑話。
這些都讓他感覺很難受。
但他畢竟是坎貝爾。
一個從貝爾法斯特那種血腥地方爬出來的人物。
失敗只會讓他更固執，更冷酷。
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那批失蹤的軍火上。
那批軍火像幽靈一樣纏著伯明翰。
他很確定，這批武器是解開所有事情的關鍵。
更是把羅夏，還有整個華人幫徹底釘死的最后武器。
他不停地查了好幾天。
利用從倫敦帶來的資源和權力，繞開了本地警察的阻礙。
坎貝爾的情報網終于抓到了一點點線索，雖然微弱，但非常重要。
可能是某個被逼急了的線人說漏了嘴。
也許是截獲了一段聽不太清楚的加密信息。
總之，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線索指向伯明翰城外，一個靠近運河的廢棄工廠區。
更具體的消息還在確認。
但坎貝爾的直覺告訴他，他離目標非常非常近了。
這個進展讓一直心情不好的坎貝爾精神好了起來。
他好像已經聞到了勝利的味道，一種冰冷又殘酷的血腥味。
外面的壓力，正用前所未有的力道，壓向華人幫，壓向羅夏。
而且越來越緊。
更糟糕的是，坎貝爾手里那些零碎的線索，被他有意地解讀和引導。
開始有意無意地指向華人幫。
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聯系，有多少是坎貝爾為了自己目的進行的“合理推斷”，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許，那個提供線索的人，本身就和華人幫的敵人有關系，故意把水攪渾。
也許，坎貝爾截獲的信息片段，正好能和華人幫最近的一些活動勉強對上。
比如，有人說在那個廢棄工廠區附近，看到過像是華人幫的人。
又或者，某個和華人幫有生意來往的“合法”公司，它的運輸記錄在某個時候顯得很可疑。
甚至，坎貝爾直接把奧馬利被殺和軍火失蹤聯系起來，暗示是羅夏殺了人搶走了貨。
這些線索，單看可能都站不住腳。
但被坎貝爾巧妙地串在一起，就成了一幅很有指向性的畫面。
目標直指華人幫，特別是最近風頭很盛的羅夏。
坎貝爾甚至開始編造一個說法：羅夏，這個華人幫里快速冒頭的新人，為了搶地盤，得到更大的權力，不惜去碰這批危險的軍火，甚至可能和某些極端組織有勾結。
這種想法非常陰險。
它把羅夏和華人幫推到了極其危險的境地。
一旦這種聯系被“證實”，哪怕只是一部分被證實，后果都將是災難性的。
危險，不再是悄悄涌動了。
而是像懸在頭頂的河水，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坎貝爾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太清楚這批失蹤軍火有多重分量了。
李-恩菲爾德步槍、韋伯利左輪手槍、米爾斯手榴彈……
這可不是街頭小混混打架用的爛槍。
這是足夠武裝一支小部隊的正規武器！
一旦這些武器大量流入黑市，或者落到愛爾蘭共和軍、布爾什維克那些極端分子手里，對整個伯明翰，甚至對英國本土的安全都是巨大威脅。
這才是他真正的王牌！
之前的查稅、找麻煩，都只是小打小鬧。
是為了讓對手放松警惕，更是為了收集更要命的證據。
只要他能找到這批軍火，并且把華人幫，特別是羅夏，和這批軍火牢牢綁在一起，那么一切問題就都解決了。
什么法律程序？什么地方勢力的阻礙？
在“叛國”、“資助恐怖活動”這樣的大罪名面前，都根本不算什么。
他甚至可以繞開伯明翰警察局，直接請求倫敦方面，甚至軍方的介入。
到那個時候，他將擁有雷霆萬鈞的力量。
足以把華人幫連根拔起，徹底從伯明翰抹掉。
羅夏的狡猾？陳先生的老謀深算？
在絕對的國家暴力機器面前，都會被碾成粉末。
這才是坎貝爾的最終目的。
他想要的不是簡單的定罪，而是徹底的毀滅。
失蹤的軍火，就是他引爆這場毀滅性風暴的導火索。
手里握著自認為的“王牌”，坎貝爾探長的耐心也終于用完了。
他厭倦了之前那種小打小鬧的騷擾和試探。
是時候掀桌子了。
他開始秘密地調集人手。
策劃一場代號可能叫“鐵砧”或“凈化”的總攻行動。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再是抓幾個小嘍啰，查封幾家店。
他要直搗黃龍！
他要找到那批失蹤的軍火實物，哪怕只是一部分！
他要一次性抓捕華人幫的所有核心成員，從“陳先生”到羅夏，再到那些所謂的“紅棍”、“白紙扇”，一網打盡！
他動用了所有他能動用的資源。
從倫敦調來了人。
是坎貝爾的心腹干將。
這些“老兵”經驗多，手段硬。
他們是這次行動的主力。
坎貝爾甚至秘密找了軍方在伯明翰的情報官。
他暗示事情很嚴重。
想找更高層面的武力支持。
一張大網正在伯明翰上空悄悄拉開。
這張網看不見。
行動細節是保密的。
只有幾個人知道全部計劃。
坎貝爾像一頭準備下死手的孤狼。
他躲在暗處。
他在舔傷口，也在磨爪子。
他在等最好的時機。
等線索更清楚，能指向具體位置的時候。
然后，他會立刻動手。
動作會像打雷一樣快。
要把華人幫這個麻煩徹底除掉。
伯明翰的空氣好像停了。
這是暴風雨前的安靜。
安靜得讓人憋氣。
這時，華人幫內部，羅夏也在和時間賽跑。
三天，只有三天時間。
他必須在這三天里找到那批該死的軍火。
或者，至少找到能改變局面的關鍵線索。
不然，等著他的不光是坎貝爾的怒火。
還有幫里那些早就看他不順眼的“同伴”會趁機下手。
他動用了自己幾乎所有的力量。
慳哥負責整理所有知道的線索。
分析各種可能。
想從很多亂七八糟的消息里找出頭緒。
陳黑子帶著最能打、最靠得住的兄弟。
把伯明翰的犄角旮旯都仔細搜查一遍。
廢棄的倉庫。
碼頭的貨棧。
可能跟愛爾蘭幫有關系的酒吧。
甚至一些平時沒人注意的小作坊。
任何一點可疑的地方，都不能放過。
羅夏自己建的情報網也在全速跑。
街上的小混混。
酒吧的女服務員。
工廠的工人。
甚至有些政府部門的小職員。
無數雙眼睛和耳朵都在幫他收集消息。
但是，線索還是很少。
失蹤的軍火好像消失了。
沒留下一點實在的痕跡。
羅夏自己壓力很大。
他幾乎不睡覺。
腦子轉得飛快。
想從記憶的碎片里，從跟奧馬利那短暫接觸的細節里，找到漏掉的線索。
他更是把自己的金手指用到了極限。
【危機感應】一直在響。
像背景噪音一樣。
提醒他危險到處都是，但說不出具體在哪。
他一次又一次試著主動用【天啟預言】。
希望能看到跟軍火有關的未來畫面。
每次試，都像是用精神去撞一堵看不見的墻。
頭疼得厲害，還頭暈。
汗水濕透了他的領子。
他眼眶陷下去，全是血絲。
他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在快速減少。
每次硬用能力，都讓他更靠近某個危險的臨界點。
但他不能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每一秒都像在敲他的喪鐘。
他必須搶在坎貝爾動手前。
搶在幫里那些人沒耐心前。
找到那批軍火！
就在羅夏感覺快被這沒邊的壓力和精神消耗弄垮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可能是被逼急了激發了潛力。
也可能是連著幾天精神高度集中，終于碰到了某個點。
在他又一次快沒力氣時用了【天啟預言】。
眼前不再是亂糟糟的一片。
模糊的畫面閃過。
不是清楚的影像。
更像一種很強的感覺，指著一個方向。
他“看”到一條運河，河水被煤灰染黑了。
看到河邊一排排破舊的紅磚廠房，高高的煙囪不再冒煙。
他“聞”到空氣里有鐵銹、潮濕和煤渣混在一起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一個具體的方向。
就在那片廢棄工業區的深處！
一個具體的地點，像指南針一樣在他腦子里出現——一個廢棄很久的船塢！
那感覺非常強，非常清楚，肯定沒錯。
雖然畫面還是模糊，細節看不清。
但這突然來的指引，一下子讓羅夏心里的迷霧散開不少。
范圍大大縮小了！
不再是大海撈針。
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區域，甚至是一個具體的建筑！
巨大的驚喜和跟著來的強烈預感，讓羅夏精神一下子好了很多。
他知道，這很可能就是他翻盤的唯一機會！
金手指，在最關鍵的時候，又一次顯示了它神秘又強大的力量。
根據【天啟預言】給的模糊方向，羅夏馬上調整了搜索方向。
他和慳哥、陳黑子秘密見了面。
把目標定在了運河邊那片廢棄工業區。
特別是那個廢棄的船塢。
但是，調查下去發現，事情遠比他想的要復雜。
這批軍火牽扯到的勢力，關系復雜，遠不止黑幫這么簡單。
那片廢棄工業區，看著沒人。
但暗地里不是沒人管。
他們發現了一些線索。
指向某些跟愛爾蘭共和軍（IRA）有聯系的同情者。
這些人可能利用他們在碼頭和運輸行業的方便，幫著轉移了軍火。
更讓他們吃驚的是，好像還有一些本地的工廠老板也牽扯進來了。
這些平時看起來體面守法的商人，可能用他們的工廠做掩護。
藏匿軍火，甚至改裝軍火。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了錢？
還是有別的想法？
最讓羅夏害怕的是，一些零碎的線索隱隱約約指向軍方內部。
這批軍火丟得蹊蹺。
這么多制式武器，怎么就能從軍方倉庫里憑空消失？
難道是有人監守自盜？
要是這樣，那背后的人和勢力，就不是羅夏現在能碰的了。
這水太深。
這批軍火，不只是黑幫打架升級那么簡單。
它更像個潘多拉盒子，一打開，伯明翰現在的局面可能都要被掀翻。
羅夏明白了。
他查的不光是一批槍，背后可能還有其他勾當、軍隊里的臟事，好幾股勢力在里面攪和。
這事越來越復雜，把他纏得更緊了。
羅夏正全力查槍，也慢慢感覺到了事情的麻煩。
就在這時候，一個壞消息來了。
他安插的人，還有他自己的【危機感應】都發出了警報。
羅夏知道了一個嚇人的事。
坎貝爾探長準備動手了！總攻！
時間很快，可能就這一兩天！
坎貝爾好像已經大概知道在哪了，正在做最后的準備。
這消息像晴天霹靂，羅夏的心一下子沉到底了。
留給他的時間真不多了。
他必須趕在坎貝爾動手前，找到那批軍火！
光找到還不行，他得想好怎么對付這個燙手的玩意兒，怎么用它破現在的死局。
壓力一下子到了最大。
空氣里都是決戰前的緊張味兒。
天黑得像墨，開始下起冷雨。
雨點打在廢船塢生銹的鐵皮頂上，聲音單調，讓人心煩。
羅夏帶著陳黑子和十幾個最能打、最靠得住的手下，像鬼影子一樣摸進了這片沒人來的地方。
【天啟預言】的指引越來越清楚。
很強的能量感，就在前面那個最大的船塢廠房里！
他們小心避開可能藏著的哨兵，撬開了沉重的大鐵門。
一股機油、鐵銹還有硝煙混在一起的味兒沖了出來。
廠房里頭很大。
手電筒那點光照過去，能看見亂扔的工具、不要的零件，還有……堆得像山的木頭箱子！
箱子上面，印著看不清的軍用標志！
陳黑子撬開了一個箱子。
里面是排得整整齊齊的李—恩菲爾德步槍，發出冷冰冰的金屬光。
另一個箱子里，裝滿了手榴彈，圓滾滾的看著就嚇人。
還有一箱箱的子彈，黃澄澄的彈頭在光下很刺眼。
找到了！
他們真的找到了！
就是這批軍火！讓整個伯明翰都緊張，讓坎貝爾發瘋一樣要找，也讓華人幫差點完蛋的失蹤軍火，現在就在他們眼前！
看著眼前這些足夠裝備一個團的軍火，陳黑子和后面的兄弟們眼睛里都是震驚，還有點藏不住的貪心。
這可是一大筆錢！
這也是一股能改變伯明翰地下勢力格局的強大力量！
可羅夏心里，一點找到寶貝的高興都沒有。
他只覺得冷，冷到骨頭里。
這批軍火，力量確實大。
但同時，它也是個詛咒，誰碰誰死，能把任何人和勢力都拖進地獄。
這是一個燙手到不能再燙手的山芋！
誰碰誰死！
坎貝爾馬上就要動手了。
而他，羅夏，現在就站在這堆炸藥旁邊。
坎貝爾的總攻隨時會來。
坎貝爾手里的“王牌”——關于軍火的線索，馬上就要打出來了。他的目標是把華人幫徹底踢出局。
可羅夏，運氣好，或者說是靠著金手指，搶先一步，把這張“王牌”抓到了自己手里。
但這張牌，太重了，太燙了。
他該怎么打出去？
是馬上毀掉這批軍火？
把它們扔進運河，或者一把火燒了，徹底去掉這個大麻煩。
這是最穩妥的辦法。但這樣一來，也丟掉了一個可能很有用的籌碼，而且解決不了坎貝爾的威脅和幫里的危機。
還是……利用這批軍火？
用它們跟坎貝爾談條件？逼他停手，甚至私下里搞個交易？
或者，把這批軍火當誘餌，挖個更大的坑，把坎貝爾徹底埋了？
甚至，再大膽點，把這盆臟水，潑給那些躲在后面真正的大玩家？比如那些工廠老板，或者軍隊里的人？
但每一步，風險都大得沒法估計。
稍微走錯一步，就是死無全尸。
羅夏站在堆成山的軍火箱子前面。
冷雨順著破屋頂滴下來，濺在他臉上。
他的腦子轉得飛快，想著每種選擇的好處、壞處和風險。
時間不多了，坎貝爾的腳步聲好像就在旁邊響。
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直接影響接下來的局面，影響華人幫的命運，影響他自己的生死。
甚至可能……改變伯明翰未來的樣子。
一場圍繞這批失蹤軍火的最后賭局，馬上就要開始了。
而手里拿著這批“燙手山芋”的羅夏，必須在最短的時間里，做出那個最難，也最關鍵的選擇。
伯明翰的夜，更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