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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南華高中禮堂的空調嗡嗡作響，掩蓋不住兩千名師生交頭接耳的嘈雜。顏書瑤坐在鋼琴前，手指懸在琴鍵上方三厘米處--這個距離能讓她清晰看見自己手背上淡去的紅痕，也能隨時捕捉觀眾席最后一排的動靜。

祁昊陽的黑色衛衣帽子壓得很低，但他左耳戴著的生物電波接收器在燈光下泛著藍光。那是他們用隕石齒輪改裝的裝置，此刻正將他的腦電波轉換成可見光信號，投射在禮堂西側的應急燈罩上，形成微弱的北斗星圖。

“下面請高三(3)班顏書瑤同學表演鋼琴獨奏。“

主持人的聲音被突如其來的電流雜音干擾。顏書瑤望向評委席，季教授的白發在射燈下近乎透明，他正用青銅手環輕叩桌面，節奏恰好是《越人歌》的前奏。

當第一個音符響起，她感到口袋里的青銅芯片突然發燙。

《野蜂飛舞》進行到第三變奏時，顏書瑤故意彈錯了一個音。那個降調的F鍵觸發鋼琴內部隱藏的427Hz共鳴器，整個禮堂的玻璃窗同時震顫。

觀眾席右側傳來金屬落地的脆響。穿灰色風衣的男人彎腰去撿眼鏡，這個動作讓他右袖管滑落幾寸--露出的根本不是人類手臂，而是青銅與鈦合金組成的機械結構，肘關節處嵌著微型音叉陣列。

“陳河。“顏書瑤的嘴唇不動，聲音通過牙骨傳導耳機傳給后臺的祁昊陽，“三點鐘方向，右臂已機械化。“

鋼琴下方的地板上，八枚隕石齒輪組成的接收器開始旋轉。祁昊陽的腦電波通過校園Wi-Fi侵入禮堂音響系統，將陳河機械臂發出的聲紋信號放大十倍--那是一種介于427Hz與2046MHz之間的詭異脈沖，正在干擾所有人的前庭神經。

季教授突然站起身鼓掌。這個動作看似突兀，實則讓他的青銅手環與話筒相撞，釋放出抵消脈沖的反向聲波。

第二樂章開始前，顏書瑤做了個調整琴凳的動作。這其實是啟動信號，藏在鋼琴內部的生物傳感器立即與祁昊陽的腦電波接收器配對。

當她的手指再次落下時，彈奏的已不是《野蜂飛舞》，而是根據父親論文改編的《量子共鳴曲》。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禮堂穹頂的星空投影儀自動開啟，但顯現的不是普通星圖，而是實時接收的脈沖星信號。每顆星星的亮度都與祁昊陽的腦電波強度同步變化，而北斗第八星的位置，正播放著陳河機械臂內部傳感器的影像反饋:

2046年的某間實驗室里，年輕的祁父拖著金屬義肢，正在調試七尊青銅編鐘組成的環形裝置。

“現在!“祁昊陽的聲音突然通過所有揚聲器響起。

顏書瑤猛地按下最高音區的三個琴鍵。這三個音符組成的和弦，正是《越人歌》里“心悅君兮“那句的聲紋特征頻率。

陳河的機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高舉過頭，肘部音叉自動調節到427Hz。一道藍光從關節處射出，在舞臺上空形成直徑兩米的時空褶皺投影--

2046年的祁父與2003年的顏教授隔著時空對視。兩人同時舉起青銅音叉，敲擊面前刻著《越人歌》譜紋的鐘體。聲波在時空褶皺中形成駐波，將陳河的機械臂固定在了量子疊加態。

“第八星計劃從未停止。“全息影像里的祁父開口，聲音帶著金屬質感，“我們分散在七條時間線，就為了今天這一刻--“

季教授突然將青銅手環拋向舞臺。手環在飛行過程中解體，重組為微型渾天儀，正好嵌入顏書瑤鋼琴上的隕石齒輪陣列。

所有設備同時達到共振峰值。

強光中，陳河的機械臂如開花般解體，露出核心艙里封存的水晶芯片。祁昊陽沖上舞臺時，他開啟新對話成完全的鏡面狀，反射出芯片上刻著的真相:

「第八星載體選拔名單:顏書瑤(聲紋適配度99%)、祁昊陽(量子腦波適配度97%)」

名單末尾的紅色印章讓顏書瑤渾身發冷--那是她父親私人藏書上的專屬火漆印。

“原來我們……“祁昊陽的機械義眼正在解析芯片內容，“是被選中的實驗體?“

陳河突然大笑起來，他的機械臂殘骸自動拼合成青銅薔薇的形狀:“不，你們是唯二成功的作品。“薔薇花心投影出一段監控錄像:十歲的顏書瑤在父親書房無意間唱準了《越人歌》的原調頻率，而十二歲的祁昊陽在同一時刻，正因為高燒不退接受腦部掃描，他的松果體在CT下呈現出星云狀光斑。

季教授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第八星不是天體，是能跨越時空的神經共振網絡。你們父親用二十年證明，人類大腦本身就是最完美的青銅編鐘。“

畢業典禮被迫中斷的第三天，顏書瑤在音樂教室找到了祁昊陽。他正在調試新做的生物電波合成器，窗臺上的青銅薔薇在午后的陽光里緩慢旋轉。

“芯片顯示，父親們還活著。“祁昊陽的義眼已經恢復成普通瞳色，只是偶爾會閃過數據流的光點，“分散在七個不同的時間節點。“

顏書瑤將改編好的《量子共鳴曲2.0》導入合成器。當旋律響起時，合成器頂端的隕石齒輪懸浮起來，在空中投射出父親們的最新留言:

「當你們聽見這段錄音時，我們已在2046年重建第八星裝置。入學禮物放在老地方--記得用《野蜂飛舞》的節奏敲門。」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沖向儲物柜。柜門打開的瞬間，數百個微型青銅編鐘如星河傾瀉而出，在空中組成一句話:

“星辰與野薔薇，從來都是同一種物質的不同形態。“

編鐘落地時，每個內部都滾出一顆種子。祁昊陽拾起一粒對著陽光查看，發現種皮上刻著納米級電路圖-一那是能將植物神經電波轉化為音樂的生物芯片設計圖。

“看來…….“顏書瑤將種子放進他掌心，“我們的大學課題有著落了。“

窗外，初夏的風掠過薔薇叢。那些盛開的花朵在陽光下搖曳，花瓣的陰影落在鋼琴譜上，恰好補全了《量子共鳴曲》最后缺失的小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