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荊州博物館的冷氣發出輕微的嗡鳴。顏書瑤站在戰國青銅器展區，呼出的白霧在玻璃展柜上凝結又消散。那尊曾侯乙墓出土的青銅編鐘靜靜陳列在射燈下，鐘體側面的北斗八星紋在特定角度會泛出奇異的幽光--第七顆星的位置有個微小凹槽，與他們背包里那枚青銅齒輪的齒痕完美吻合。

“溫度21℃，濕度45%，符合共振條件。“祁昊陽壓低棒球帽檐，裝作整理鞋帶的樣子蹲下身。他的衛衣口袋里，裝著齒輪的鐵盒發出細微的碰撞聲。顏書瑤注意到他的左手無名指傷口又滲出血絲--自從觸碰過那枚隕石齒輪后，這道傷口就再沒愈合過。

當427Hz音叉貼上展柜玻璃時，青銅編鐘內部突然傳出蜂鳴般的震顫。顏書瑤立即打開手機錄音功能，開始哼唱《越人歌》原調。唱到“心悅君兮君不知“時，展柜里的編鐘突然發出明顯的共鳴，監控攝像頭立刻轉向聲源。

祁昊陽迅速用身體擋住音叉。在攝像頭盲區，顏書瑤的余光捕捉到安全通道里閃過一個戴漁夫帽的身影--那人的走路姿勢與照片里的祁父如出一轍，但右腿似乎有些跛。

“別回頭。“祁昊陽捏住她的手腕，脈搏快得驚人，“三點鐘方向，灰夾克男人在用奇怪儀器掃描我們。“

博物館咖啡廳的監控死角里，顏書瑤將偷拍的灰夾克男人照片放大到極限。像素模糊的眉眼間，那道從右額角延伸到眉骨的疤痕像條蜈蚣，但下頜線條與祁昊陽有七分相似。

“不是父親。“祁昊陽的指甲掐進掌心，在皮膚上留下半月形凹痕，“是陳河，當年考古隊的司機兼設備管理員。父親失蹤三個月后，他去了馬來西亞。“

照片角落的展柜反射中，陳河正用某種改裝過的收音機檢測他們觸碰過的玻璃。天線頂端焊接著微型青銅音叉，機身上潦草地寫著“427MHz“--比他們的音叉頻率高出整整一千倍。

當祁昊陽調出父親加密筆記里的裝備清單時，兩人同時屏住呼吸:圖紙上的“高頻聲紋探測器“與陳河手中的裝置完全一致，備注欄寫著“用于追蹤第八星信號“。

“他知道天文鐘網絡的秘密。“顏書瑤掏出青銅圓盤，玉渾天儀突然瘋狂轉向西北方。與此同時，陳河的儀器發出刺眼紅光，他猛地抬頭看向咖啡廳，疤痕在射燈下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

祁昊陽抓起背包拽她就跑:“消防通道!他手里有軍用級聲波發射器!“

地下儲藏室的霉味嗆得人睜不開眼。顏書瑤借著手機微光，看清墻上“非開放區域“的銹蝕標牌。祁昊陽用兩把青銅鑰匙拼成的T型工具撬開電箱，整個地庫突然被幽藍的應急燈照亮--

二十余尊未展出的青銅編鐘呈北斗狀排列，中央的石臺上放著一臺類似渾天儀的復雜機械。當顏書瑤靠近時，背包里的八枚齒輪突然發出共鳴，最小的那枚隕石齒輪自動吸附到機械頂端的凹槽中。

“這不是戰國文物…….“祁昊陽的聲音發顫，“父親用古法復制的聲波共振器。“

陳河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響起。顏書瑤情急之下按下機械側面的青銅按鈕，整面墻突然翻轉，露出向下的螺旋階梯。階梯扶手上刻滿鐘鼎文，每隔七階就嵌著一枚音叉形狀的青銅片。

“第八星在九泉之下。“祁昊陽念出第一段銘文，瞳孔驟然收縮，“這下面通向漢代古墓改造的聲學實驗室!“

地下二層的環形空間里，八面青銅鏡組成完美的聲波反射墻。中央控制臺上，指紋解鎖裝置的指示燈幽幽泛綠。

祁昊陽將流血的無名指按上去，控制臺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昊陽，當你聽到這段錄音時，說明第八星程序已經激活…….“

祁父的虛擬影像懸浮在星圖中央，右腿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他身后是七臺正在運轉的青銅機械，每臺都對應著長江流域的一處遺跡。

“2046年的第八星亮相同期，實為脈沖星信號引發的時空褶皺。“全息影像指向顏書瑤，“需要《越人歌》原唱者的聲紋作為最后密鑰。“

陳河的怒吼從樓梯間傳來。顏書瑤撲到聲紋采集器前，唱出最純凈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控制臺突然裂開，升起一枚刻滿星紋的青銅芯片。

“走!“祁昊陽將她推向通風管道，自己轉身擋住入口，“把這個交給季教授！”

通風管道里的灰塵讓顏書瑤不停咳嗽。當她從博物館后門的灌木叢爬出時，青銅芯片已經將數據傳送到她手機--那是父親們未發表的論文終稿:《論先秦天文鐘對脈沖星信號的接收與轉化》。

最后三頁的加密內容讓她渾身發冷:“陳河實為境外文物販賣組織成員…….第八星裝置能打開時空褶皺……我們不得不在2003年7月15日啟動自毀程序.....“

文檔末尾附著段詭異視頻:年輕的祁父站在青銅機械前，右腿已經受傷。他對著鏡頭快速眨眼--摩斯密碼的節奏拼出“小心現在的陳河“。

手機突然收到祁昊陽的定位共享，紅點正在高速向城郊移動。緊接著是一條加密信息:

“他給我注射了某種聲波追蹤劑…...別跟來……記住北斗第八星其實是…….“

信息在此中斷。顏書瑤握緊青銅芯片，上面的星紋突然開始重組--最終呈現出的圖案，赫然是荊州博物館的平面圖，西北角有個閃爍的紅點。

廢棄化工廠的鋼架結構在月光下如同巨型編鐘。顏書瑤躲在生銹的反應罐后，看著陳河將昏迷的祁昊陽綁在中央的鐵椅上。那臺軍用聲波發射器對準了他的太陽穴，顯示器上的頻率正在逼近427MHz。

“你父親毀了我的腿。“陳河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摩擦，“現在我要用他發明的裝置，讓他兒子的大腦與脈沖星共振…….“

當發射器指示燈變紅的瞬間，顏書瑤將青銅芯片插入手機，播放出父親錄制的《越人歌》原聲。古老的聲紋與現代化設備產生劇烈沖突，所有玻璃器皿同時炸裂。

陳河慘叫著捂住耳朵，他的儀器顯示屏上，427MHz的頻率突然跳回427Hz。祁昊陽在這時睜開眼，用流血的手指在鐵椅上畫出血色星圖--正是青銅圓盤上缺失的第八顆星。

“你搞錯了。“他咳著血笑道，“第八星不是天體…….是聲波共振形成的人造脈沖節點。“

警笛聲由遠及近。陳河拖著傷腿逃向黑暗前，將聲波發射器狠狠砸向控制臺。巨大的青銅共鳴中，顏書瑤看見祁昊陽的傷口突然停止了流血--那些血珠懸浮在空中，組成了完美的北斗八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