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的劍鋒在毒刃上擦出三尺青芒,借著火星迸濺的剎那看清了刺客頸間刺青。
那朵七瓣梅花在幽綠磷火映照下,宛如浸在忘川河里的曼陀羅,刺得他瞳孔驟縮。
“天機門叛徒都該死!“
玄鐵劍發(fā)出龍吟般的顫鳴,蕭寒旋身掃出半月劍罡。
三個苗疆刺客的彎刀應聲而斷,碎刃如蝗蟲般倒飛嵌入朱漆廊柱。
風無影趁機甩出三枚柳葉鏢,釘住欲逃的斷刀客腳踝,自己卻被金蠶絲纏住左臂,古銅色肌膚霎時勒出血痕。
“接著!“司徒琴蘭揚手拋來青瓷瓶。
藥粉灑在蠶絲上騰起白煙,號稱刀劍難斷的西域金絲竟如春雪遇陽,寸寸消融在夜風里。
風無影哈哈大笑,反手擲出彎刀。
月輪般的寒光破空回旋,將三名刺客的蒙面黑巾齊刷刷削落。
其中一人左臉橫貫蜈蚣狀刀疤,司徒琴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腰間錦囊摸出半片龜甲。
“天璇位!“她清叱一聲,三枚銀針精準刺入蕭寒劍勢空隙。
正要偷襲的疤臉刺客膝蓋發(fā)軟,被蕭寒劍柄擊中膻中穴,像截木頭般直挺挺栽進荷花池。
池水突然沸騰似的翻涌,浮起大片死魚。
蕭寒瞳孔微縮,劍尖挑起刺客衣襟甩上岸,那人的黑袍不知何時浸透紫黑毒液,連青石板都被腐蝕出蜂窩狀孔洞。
“閉氣!“司徒琴蘭甩出鮫綃帕捂住蕭寒口鼻,自己卻因靠得太近吸入毒霧。
兩點胭脂紅暈在她瓷白面頰綻開,手中龜甲當啷落地,露出內(nèi)側(cè)模糊的玄蛇吞月圖。
蕭寒攬住她踉蹌的身形,玄鐵劍舞成密不透風的光幕。
風無影見狀雙目赤紅,虎吼著震碎外袍,精壯后背浮現(xiàn)血色狼首圖騰。
狂涌的真氣將兩名刺客震得七竅流血,他趁機劈手奪過苗刀,反手插進第三個敵人的琵琶骨。
“琴蘭姑娘說的標記...“風無影扯開俘虜衣襟,指著鎖骨處指甲蓋大小的蛇紋,“你們看這蛇瞳是不是泛著赤金?“
司徒琴蘭強撐精神摸出《南疆異物志》,泛黃書頁間夾著的絹帕上,赫然繡著相同紋樣。“玄蛇金瞳,吞月噬日...“
她指尖撫過殘缺的注釋,“這是百年前幽冥教祭祀用的血盟符!“
蕭寒劍尖驀地顫抖。
三年前師父咽氣時攥著的布片,邊緣不正是這樣的金線蛇紋?
記憶如開閘洪水席卷而來,那夜他捧著師父冰涼的尸身,窗外飄著同樣的幽冥磷火。
“說!“玄鐵劍抵住俘虜喉頭,蕭寒眼底泛起血絲,“三年前臘月初七,天機門后山懸棺崖...“
俘虜突然露出詭異笑容,嘴角溢出黑血。
司徒琴蘭銀針疾刺他頸側(cè)要穴,卻見那蛇紋標記如活物般蠕動起來,轉(zhuǎn)眼爬滿全身脈絡。
“小心尸爆!“風無影拽著二人暴退三丈。
刺客軀體轟然炸裂,毒血濺在石獅子上竟蝕出“青云易主“四個大字。
殘破黑袍里飄落半張羊皮,司徒琴蘭用銀簪挑起細看,竟是青云城地下水脈圖。
蕭寒攥緊劍柄的手青筋暴起。
圖紙角落蓋著朱砂印,正是天機門主閉關時專用的“璇璣印“,而那方印鑒,本該隨師父的棺槨永沉寒潭。
遠處傳來野狗狂吠,驚飛棲在古槐上的夜鴉。
風無影突然豎起耳朵:“東南方向兩里,有馬蹄踏碎青石板的聲音。“他舔了舔彎刀上的血漬,笑得森然,“至少三十輕騎,半盞茶就到。“
司徒琴蘭將毒血樣本收進玉瓶,忽然注意到蕭寒的袖口裂痕。
那是方才替她擋刀時被毒刃劃破的,隱約露出臂上舊疤,狀若北斗七星的劍痕,與父親書房暗格里的畫像分毫不差。
夜霧漫過殘破的月洞門,將滿地狼藉吞進陰影。
馬蹄聲在石板路上碾碎最后一片月光時,司徒青云的玄色披風已卷過殘破的月洞門。
城主佩劍上鑲嵌的夜明珠照出滿地狼藉,三十名青云衛(wèi)鐵靴踏地聲整齊如戰(zhàn)鼓,將最后兩個試圖翻墻的苗疆刺客踹回院里。
“留活口!“司徒青云聲若洪鐘,劍鞘精準擊中刺客后頸。
他轉(zhuǎn)身時鐵甲鏗鏘作響,瞥見女兒靠在蕭寒懷中,古銅色的護腕重重拍在青年肩頭:“賢侄這招'北斗倒懸',倒有七分像當年天機長老...“
話音戛然而止。
蕭寒臂上那道北斗狀疤痕在月光下泛著青紫,司徒琴蘭明顯感覺攬著自己的手臂驟然緊繃。
風無影適時打著哈哈岔開話頭,拎起昏迷的刺客晃了晃:“城主不妨瞧瞧這個,可比說書先生講的精彩多了。“
當羊皮水脈圖在夜明珠下展開,司徒青云劍眉幾乎擰成死結(jié)。
圖紙上朱砂印鑒刺得他瞳孔微縮,忽然反手扯開刺客衣襟,鎖骨處的玄蛇金瞳在月光里泛著妖異紅光,與城主府地牢某具尸體上的印記完美重合。
“三個月前漕運案...“司徒青云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鐵掌捏得劍鞘咯咯作響。
風無影默契地拋來酒葫蘆,烈酒入喉的聲響混著更夫報時的梆子聲,驚飛了檐角最后一只夜鴉。
翌日清晨的青云城仿佛剛經(jīng)歷浴火重生。
蕭寒推開客棧雕花木窗時,正看見賣糖人的老丈將“幽冥惡徒“面塑扔進火堆,跳動的火焰映著滿街新掛的艾草香囊。
風無影蹲在街邊逗弄孩童,古銅色脊背上的狼首圖騰嚇得小販多給了兩個肉包子。
“蕭大哥!“脆生生的呼喚驚落屋檐積水。
扎雙丫髻的賣花少女紅著臉遞來玉蘭,卻被突然炸開的爆竹聲嚇退半步,八名赤膊壯漢正抬著“除魔衛(wèi)道“的鎏金牌匾往城主府去,朱漆在晨光里流淌如血。
司徒琴蘭就是在這片喧鬧中出現(xiàn)的。
杏色襦裙外罩著銀絲軟甲,藥箱銅扣與腰間流蘇佩玉相擊成韻。
她踮腳摘去蕭寒肩頭落花時,整條長街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露珠墜地聲。
“爹說要重謝你。“她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天機令碎片,卻沒察覺青銅紋路正泛起細微溫熱,“但我覺得...“
未盡的話語被歡呼聲淹沒,賣炊餅的婦人突然塞來還沾著面粉的油紙包,佝僂老丐用豁口陶碗敬來濁酒,整座城的煙火氣突然都涌向這對年輕人。
暮色初臨時,蕭寒在城主府藏書閣找到了答案。
泛黃的《璇璣志異》第三卷,天機令拓片旁的批注被燭淚覆蓋大半,唯“血契“二字如刀刻斧鑿。
窗外飄來司徒琴蘭教侍女搗藥的軟語,混著她身上特有的佩蘭清香,竟比苗疆幻蠱更令人恍惚。
“蕭公子?“
青瓷盞底輕叩紫檀案幾的聲響驚醒了回憶。
司徒琴蘭舉著燭臺湊近,天機令碎片突然在她掌心發(fā)出蜂鳴,青銅裂紋里滲出星芒般的金線,在兩人倒影間勾勒出半幅星圖。
蕭寒本能地抓住她手腕,三年前師父咽氣前掙扎著指向星空的畫面與眼前金線重疊。
夜風穿堂而過,燭火明滅間,碎片上的金線突然指向北方,恰與天機門舊址所在的蒼梧山重合。
打更聲隔著三重朱墻傳來時,司徒琴蘭正將發(fā)熱的碎片貼近心口。
她沒看見蕭寒凝視著北斗疤痕的眼神,如同淬火后的劍刃,在溫柔月色下泛起決絕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