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歐洲總部會議廳的燈光比想象中更刺眼。沈清瀾站在后臺，透過縫隙看著逐漸坐滿的會場——各國代表翻閱議程，記者調試設備，安保人員來回巡視。角落里，幾個舉著“科學無國界“標牌的亞洲面孔格外引人注目，他們表情僵硬，眼神不斷掃向講臺。

“趙家的人。“林小滿低聲說，藍發在腦后扎成利落的馬尾，身上是沈清瀾為她挑選的深藍色套裝，只有耳垂上小小的藍鳥耳釘透露著本性，“看那個戴金絲眼鏡的，是趙氏制藥歐洲分部的法務總監。“

沈清瀾捏了捏她的手。三天來，她們幾乎沒有合眼——整理證據、排練演講、與日內瓦大學的科學家核對檢測報告。林小滿甚至學會了用英語說“代際創傷“和“藥物實驗“這類專業術語。

“十五分鐘準備。“工作人員探頭提醒，“沈博士先做主題報告，然后是問答環節。“

林小滿皺眉：“我的發言呢？議程上明明——“

“臨時調整。“工作人員避開她的目光，“組委會認為技術性內容更適合專家講解。“

沈清瀾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趙家的觸角伸到了聯合國。她看向林小滿，以為會看到憤怒或失望，卻只見到一個近乎冷酷的微笑。

“沒關系。“林小滿從包里取出一管紅色顏料，在掌心涂涂抹抹，“我有Plan B。“

會場鈴聲響了三下。沈清瀾整理好西裝領口，走上講臺。燈光直射下來，她幾乎看不清臺下觀眾，卻能感受到那些抗議者蠢蠢欲動的能量。

“女士們先生們，“她的聲音在麥克風里異常清晰，“今天我要分享的不僅是一項研究，更是一個關于制度性暴力和代際創傷的真實故事。“

她點擊遙控器，大屏幕顯示《星星與藍鳥》繪本的封面。“這個故事始于兩位母親——心理學家沈雨晴和建筑設計師林美玲。她們發現了一個駭人聽聞的秘密...“

演講進行到第五分鐘時，抗議者開始行動。“科學需要證據！“金絲眼鏡男人突然站起大喊，“這是對中國企業的污蔑！“

其他幾個同伙也跟著起哄。安保人員上前制止，會場一片騷動。沈清瀾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繼續，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走上了講臺——林小滿。

沒有麥克風，沒有演講稿，她直接站到主席臺上，用英語清晰地說：“你們要證據？這就是證據。“

刷地一聲，她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內側那個已經泛白卻依然清晰的烙印——“LM-002“。會場瞬間安靜下來，只有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

“這是我的編號。趙氏制藥從我在母親子宮里就開始用我做藥物實驗，直到三歲。“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刀子般鋒利，“我的母親林美玲發現后開始收集證據，與沈雨晴博士一起計劃舉報。結果呢？沈雨晴'自殺'了，我母親變成了酒鬼，而我——“她指向大屏幕，那里正播放實驗視頻，“成了Z-17的活體廣告，證明這種藥物能'有效控制問題少年'。“

抗議者還想打斷，但其他國家代表已經發出不滿的噓聲。一位非洲女代表甚至站起來喊道：“讓受害者說話！“

沈清瀾迅速接過技術環節，播放趙偉的錄音和實驗數據。最震撼的是日內瓦大學科學家現場連線，展示林小滿血液檢測結果：“...檢測到Z-17代謝物殘留，與腦前額葉損傷的關聯性達到統計學顯著水平...“

“這意味著什么？“沈清瀾轉向全場，“意味著一個跨國制藥集團將少管所變成實驗室，將孩子變成小白鼠，然后利用他們的'不良行為'證明藥物'有效'，形成一個完美的犯罪循環。“

林小滿再次上前，這次她展示了母親們留下的全部證據——照片、筆記、實驗記錄。最后一張幻燈片是兩個母親的合影，在趙氏制藥實驗室前嚴肅交談的樣子。

“她們本可以是情敵，“林小滿的聲音哽咽了，“因為沈清瀾的父親與我的母親有過感情。但她們選擇了成為戰友，為保護無數像我這樣的孩子而戰。今天，我們站在這里，不僅要為母親們完成未竟的事業，更要為所有被制度傷害的靈魂發聲！“

會場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金絲眼鏡男人試圖離場，卻被安保攔住——瑞士警方接到舉報，正以“危害人類罪“名義要求協助調查趙氏制藥代表。

演講結束后的記者會上，問題如潮水般涌來。最尖銳的一個來自《紐約時報》記者：“林小姐，你是否考慮過，公開這些經歷會讓你永遠被貼上'實驗品'的標簽？“

林小滿笑了笑，舉起手臂，用紅色顏料在疤痕上畫了一只振翅欲飛的藍鳥：“看到嗎？傷疤可以變成翅膀。我是實驗的失敗品——因為趙家沒算到一個變量。“

“什么變量？“記者追問。

“愛。“林小滿看向沈清瀾，“兩個母親的愛，和一個姐姐從未放棄的尋找。“

當晚，全球各大媒體頭條都是這場震撼演講。社交媒體上，#Z-17受害者#和#實驗品002#成為熱門話題。最令人意外的是，三個不同國家的家庭聯系組委會，表示他們的孩子也有類似遭遇。

酒店房間里，沈清瀾和林小滿精疲力盡地坐在地毯上，周圍散落著各種賀電和采訪請求。電視上正在播放特別報道：中國檢察機關宣布對趙氏集團立案調查，趙偉在試圖出境時被拘留。

“我們贏了？“林小滿仰頭喝光最后一滴可樂。

“才開始呢。“沈清瀾揉揉她的藍發，“接下來是漫長的司法程序、受害者賠償、制度變革...“

“聽起來像一輩子的事業。“林小滿躺倒在地毯上，突然笑起來，“嘿，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說你只是個'傾聽者'。“

沈清瀾也笑了，從包里取出那顆少管所紐扣——如今已成為她們共同的護身符。“現在我更愿意做'共同創造者'。“

窗外，日內瓦湖的夜色如墨，星光卻格外明亮。沈清瀾想起母親繪本的最后一頁——星星與藍鳥駛向未知海域。那個結局曾經是空白，如今正被她們一筆一畫填滿：不是終點，而是無數新旅程的開始。

林小滿已經在地毯上睡著了，手里還抓著支畫筆。沈清瀾輕輕取下筆，給她蓋上毯子。電視上無聲播放著她們演講的重播片段，定格在兩個母親照片同框的瞬間——沈雨晴和林美玲，以另一種方式，終于見證了這場遲來二十年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