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鐵，楚陽的呼吸在蘇沐晴的劍尖前凝結成白霧。量子感應顯示的畫面還在腦海中閃爍——那把劍刺穿自己胸膛的瞬間，背后站著北狄細作。但此刻巖穴里只有他們兩人。

“天機門是什么？“楚陽緩慢后退，直到后背貼上濕冷的石壁，“我手腕上的東西是實驗室事故造成的，跟你說的門派沒關系。“

蘇沐晴的劍紋絲不動。雨水從她發梢滴落，在劍身上匯成細流。“撒謊。只有天機門核心弟子才會被種下'星痕'。“她劍尖下移，挑開楚陽的衣領，“你身上還有幾處？“

“等等，你說這烙印叫星痕？“楚陽抓住關鍵信息，“它能預見未來，你也見過類似——“

劍鋒突然刺入皮膚半寸，血珠順著鎖骨滾落。“別耍花樣。“蘇沐晴眼中寒光更甚，“北狄巫師也有預知能力，他們用孩童心臟煉藥。你剛才給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楚陽這才明白她突然翻臉的原因。他直視那雙杏眼：“硝石、黃芩和我的血。沒有心臟，沒有邪術。“他故意讓語氣帶上譏諷，“如果我要害你，昨晚何必守到天亮？“

外面雷聲漸遠，一縷晨光從巖縫滲入。蘇沐晴的劍尖微微顫動，楚陽看到她的傷口又開始滲血。量子感應突然觸發——她將在三十秒后因失血昏厥。

“你馬上要暈倒了。“楚陽平靜地預告，“如果我是你，會在倒下前找個舒服姿勢。“

“胡言亂語！“蘇沐晴厲聲道，卻突然晃了晃。她的瞳孔擴大，劍鋒在空氣中劃出無力的弧線。楚陽搶步上前接住她癱軟的身體。

“二十秒，比我預見的還快。“他嘆口氣，將人小心放回干草鋪上。重新包扎時，他發現傷口周圍的黑色血絲已經消退——看來那個古怪的藥方確實有效。

蘇沐晴再次醒來已是正午。楚陽正在巖穴深處研究那半張羊皮地圖，陽光透過頂縫在地圖上投下光斑。幾個古怪符號在光線下微微發亮，像是對某種能量的回應。

“你動了天機圖。“蘇沐晴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她靠著巖壁坐起，劍橫在膝頭，臉色仍蒼白，但眼神恢復了銳利。

楚陽轉身，陽光恰好照在他手腕的烙印上。“這些符號我認識一部分。“他指著地圖邊緣的標記，“這是希臘字母，這是笛卡爾坐標系...但組合起來毫無意義。“

“希臘？笛卡爾？“蘇沐晴皺眉重復這些陌生詞匯，“你說話像西域來的胡僧。“

楚陽突然意識到什么，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告訴我天機門的事，作為交換，我解釋這些符號的意思。“

蘇沐晴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的纏繩。“三百年前，天機門人乘流星而降，帶來能預見未來的星痕和改變天地法則的秘術。“她語氣像在背誦蒙童課本，“他們輔佐太祖建立大周，卻在五十年前突然消失。“她突然揪住楚陽的衣領，“現在，解釋為什么你身上有星痕卻不知道這些常識？“

楚陽心跳加速——“乘流星而降“的描述太像太空船！他強自鎮定：“在我的家鄉，這叫量子物理。星痕是實驗室事故造成的量子糾纏效應，讓我能感知平行時空的...“他頓住了，蘇沐晴的表情活像在看瘋子。

“算了。“她松開手，“等回到青翎總部，有的是辦法讓你說真話。“

楚陽注意到她說“回“而非“去“，顯然這個組織仍有其他成員存活。他正想追問，外面突然傳來馬蹄聲和犬吠。

“趙家的追兵。“蘇沐晴掙扎著站起，“他們找到礦洞了。“

楚陽迅速熄滅蠟燭，貼到入口處窺視。五名騎兵正在溪邊搜查，其中一人牽著兩條獒犬。最引人注目的是個披著黑色羽氅的瘦高男子，臉上覆著青銅面具，右手持一根嵌有紅寶石的骨杖。

“北狄巫師！“蘇沐晴倒吸冷氣，“他們竟敢深入大周腹地...“

楚陽的量子烙印突然劇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強烈的畫面涌入腦海：巫師骨杖上的紅寶石發光，整個礦洞在紫色火焰中崩塌；蘇沐晴拉著他在暗道狂奔，卻被落石砸中；最后畫面定格在一座廢棄道觀，匾額上“玄天“二字被藤蔓半掩...

“他們有辦法引爆礦洞。“楚陽急促地說，“我知道另一條出路，通向一座叫道觀的地方。“

蘇沐晴驚疑不定：“玄天道觀？這礦洞根本沒有——“

地面突然震動。入口處碎石簌簌落下，遠處傳來巫師用古怪語言的吟唱聲。楚陽不由分說背起蘇沐晴就往礦洞深處跑：“相信我！“

黑暗如潮水涌來。楚陽憑借量子感應中看到的畫面，在錯綜復雜的礦道中左轉右拐。蘇沐晴在背上劇烈咳嗽，血腥味彌漫在狹窄的甬道中。

“你怎么知道這條路？“她在顛簸中質問。

“我說過，我能看見一點未來。“楚陽喘著粗氣回答。前方出現微光，他加快腳步，卻被突然出現的斷崖攔住去路——這是一處塌陷的礦坑，對面巖壁上有道裂縫透出天光，中間隔著三米多的深淵。

后方傳來巖石崩裂的悶響和獒犬興奮的吠叫。楚陽放下蘇沐晴，快速掃視四周：幾根腐朽的支撐木橫在坑邊，礦車軌道斷裂處垂著半截鐵鏈。

“能跳過去嗎？“他問蘇沐晴。

女子臉色煞白：“帶著傷？你瘋了！“

楚陽抓起一根支撐木試了試強度，然后開始解腰帶。“那就飛過去。“他將腰帶繞過木桿做成簡易滑輪，鐵鏈穿過其中，“抱緊我，別往下看。“

蘇沐晴還未反應過來，楚陽已經抱著她踏上橫木。隨著后方爆炸聲逼近，他用力一蹬，兩人借著鐵鏈擺蕩沖向對岸。蘇沐晴的驚叫淹沒在巖石崩塌的轟鳴中。

他們勉強落在裂縫邊緣，楚陽的右腿在粗糙巖面上擦出血痕。回頭望去，整個礦洞入口已在紫色火焰中坍塌，沖擊波掀起的塵土如巨浪撲來。

“進去！“楚陽推著蘇沐晴鉆進巖縫。縫隙起初窄得需要側身通行，漸漸變得寬敞。潮濕空氣中飄來檀香與霉味混合的氣息，前方果然出現一座半塌的石室，殘破的神龕上供著面目模糊的三清像。

“真是玄天道觀...“蘇沐晴聲音發顫，“這地方二十年前就被山崩掩埋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楚陽沒回答，他的注意力被神龕下方的石板吸引。量子烙印又開始發熱，那石板上刻著的花紋與他錦囊里羊皮紙邊緣的圖案一模一樣。

蘇沐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倒吸一口氣：“天機鎖！“她不顧傷痛撲到石板前，手指描摹著那些復雜紋路，“傳說只有星痕持有者才能打開...“

地面再次震動，更多碎石從他們來的方向滾落。楚陽跪在石板前，鬼使神差地將手腕烙印按在紋路中央。藍光驟亮，石板上的花紋如活物般蠕動重組，最終形成一行楚陽熟悉的文字：

E=mc2

石板無聲滑開，露出向下的階梯。霉味中混著一絲金屬氧化的氣息，楚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味道太像大學物理實驗室了。

“愛因斯坦質能方程...“他喃喃自語，“這不可能...“

蘇沐晴卻已經摸出火折子點燃，率先走下階梯：“不管下面有什么，總比被活埋強。“

階梯盡頭是個圓形石室，墻壁上鑲嵌著發出微光的奇異晶體。正中央的石臺上，擺放著一個讓楚陽心跳停滯的物體——臺二十世紀風格的老式電報機，黃銅外殼上刻著“T.愛迪生，1879“。

“天機匣！“蘇沐晴卻對著電報機旁邊的青銅匣子跪下，“青翎尋找了五十年的至寶...“

楚陽沒理會那個雕滿星象圖的青銅匣子，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電報機上。鍵盤上積著厚灰，但玻璃罩下的指針完好無損。更驚人的是，當他拂去側面的灰塵，露出一個標準現代電源插口。

“這不可能...“他再次喃喃道，手指顫抖著檢查機器底部，“除非...“

蘇沐晴已經打開青銅匣，取出一卷銀白色的金屬箔片。她展開箔片時，楚陽瞥見上面蝕刻著復雜的星圖，但某些星座位置明顯錯誤——那是以其他星球為視角繪制的星空。

石室突然劇烈搖晃，頂部落下簌簌塵土。一塊晶體從墻面脫落，摔碎在地上發出玻璃般的脆響。楚陽這才注意到那些“晶體“其實是排列成電路板樣式的透明物質，某些部分還在發出脈動的微光。

“帶上東西走！“他抓起電報機，發現底部連著一根電纜通向地下，“等等，這下面還有——“

蘇沐晴已經抱著青銅匣沖向另一側的出口：“整座山都要塌了！“

楚陽咬牙扯斷電纜，跟著她沖入新出現的甬道。背后傳來金屬扭曲的巨響，一股熱浪推著他們向前狂奔。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亮光。

兩人跌跌撞撞沖進一片松林，身后山體在驚天動地的轟鳴中塌陷。楚陽護著蘇沐晴撲倒在地，漫天塵土如黃云蔽日。

當塵埃落定，楚陽發現他們正處在半山腰的平臺上。遠處山腳下是個寧靜的湖泊，湖邊散落著幾戶農家。更遠處，城墻輪廓隱約可見——那應該是座城鎮。

“臨淵城。“蘇沐晴順著他的目光解釋，“趙家的地盤，但現在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肯定以為我們死在礦洞里了。“

她檢查著青銅匣里的金屬箔片，確認完好后長舒一口氣。抬頭看見楚陽懷里的電報機，皺眉道：“你拿這個怪匣子做什么？“

楚陽撫過鍵盤上銹蝕的字母：“這是通訊設備，如果還能工作...“他試著按下幾個鍵，機器當然毫無反應。

蘇沐晴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他的臉頰：“你認識這些符號？“她指著鍵盤上的字母。

“這是拉丁字母，我的母語用的就是...“楚陽突然住口，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在腦海，“等等，你們用什么文字？“

蘇沐晴用劍尖在泥土上劃出幾個復雜字形：“大周官文。“

那些字與楚陽在歷史課本上見過的任何古代文字都不同。他心跳加速：“給我看你的路引或銀票。“蘇沐晴疑惑地從錦囊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票據，上面的文字同樣是那種陌生字體。

“老天...“楚陽盯著票據，“這不是我認知中的任何古代王朝...“他抬頭看向蘇沐晴，“現在是什么年份？“

“天啟十七年啊。“蘇沐晴像看瘋子一樣看他，“你連這都不知道？“

楚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要么他穿越到了一個平行宇宙的古代，要么...這里根本就不是地球。這個念頭讓他胃部絞痛。

蘇沐晴突然按住他的手：“有人來了。“

松林深處傳來腳步聲和方言的交談。楚陽迅速用枯葉蓋住電報機，兩人屏息躲在樹后。來的是兩個樵夫打扮的男子，但他們腰間掛著的銅牌在陽光下反光——是官府的腰牌。

“青翎的探子。“蘇沐晴耳語道，“別出聲。“

樵夫們在塌陷的山體前駐足，其中一個取出羅盤狀器物，指針瘋狂旋轉。“星力紊亂，是天機遺跡現世的征兆。“他聲音里帶著恐懼，“得立即報告韓大人。“

等兩人走遠，蘇沐晴立刻收拾東西：“我們必須立刻進城。青翎在臨淵有暗樁，能送我們去總部。“她猶豫了一下，看向楚陽，“你可以選擇離開，但帶著天機匣，他們遲早會找到你。“

楚陽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電報機。這可能是他回到原來世界的唯一線索。“我和你一起。“他說，“但有個條件——我要知道關于天機門的一切。“

蘇沐晴嘴角微揚，第一次對他露出真誠的笑意：“成交，楚公子。“她指向遠處的城池，“不過進城前，我們得給你弄身像樣的衣服。現在的樣子連叫花子都不如。“

下山途中，楚陽注意到蘇沐晴走路姿勢有些別扭，右肩傷口顯然還在疼痛。他想起電報機電纜連著的下層空間，那些晶體陣列明顯是某種高科技產物。如果天機門真的來自其他星球或時空，那么蘇沐晴口中的“星痕“很可能就是...

他的思緒被手腕突然的灼痛打斷。量子感應再次觸發，這次他看到的畫面讓血液凝固——臨淵城門前，懸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其中一張臉與蘇沐晴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