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們的反對在姜彥的意料之中。

只是，敵襲迫在眉睫。

姜筠雪先前對商隊貨物的疑問點醒了姜彥。

商隊的航線和停泊計劃是重要機密，像是今夜停泊的地方，同樣經過深思熟慮。

此地遠離密林，背靠淺灘，視野開闊，能防備賊人趁機靠近。

航行時，商船一路上都在注意是否有船只跟隨或探查。

可即便如此謹慎，行跡依然藏不住。

雖說有夜色遮掩，但天色未暗時瞭望手也未曾發現岸上敵情。

今夜天色確實是出奇的暗，他們早早隱燈，來者是如何發覺他們所在，如何順利奇襲？

很有可能……來者早早得知他們要在此地停泊。

又熟知商隊有極高的警惕心，特意使出一招“鬼船”吸引視線，暗中奇襲！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么問題顯然出在了商隊內部……

想來姜彥這一行人并非敵人的目標。

甚至，來襲的真是一群為了求財的江賊？

正在姜彥和姜筠雪僵持時，阿離身形一晃，從桅桿上輕巧滑了下來，臨近甲板時忽的擰腰旋身，與木板相觸發出“嗒“的輕響。

眾人的目光立刻被她所吸引。

阿離不以為意，徑直走到姜彥和姜筠雪面前。

火光搖曳，她面上露出遲疑神色：“這伙江賊似乎有古怪……好像并不在意財物。”

阿離的目力在夜中不受阻礙，她的觀察力又強，看著看著就覺察出里頭的蹊蹺。

不論山匪江賊，莫不是求財，求身外物。

江賊放火，其目的多是為了驚擾人群，好借機劫掠。

可看現下的動靜鬧得太大，稍不留神，江賊也自身難保。

搶到了錢財丟了性命又有何用？

更何況，她看著這伙江賊的身形，步態，似乎不是普通的江湖草莽。

阿離將自己的所見所得說了出來，但她見商隊中人的面色難看起來，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姜筠雪聽到這，心中好似一道驚雷閃過。

她瞬間將姜彥曾與她說過的那些事聯系到了一起——

商隊，曲夫人，連氏，礦藏，工匠，王府勢力……

天爺啊，感情這伙商隊是……

范先生忽見她臉色變幻陰晴不定，忽然輕笑一聲，撩起眼皮定定看了她一眼。

姜彥比她更早想到這些，他轉身與范先生低語幾句，立刻走向了剛才做主要送他們離開的黑皮壯漢，似是有話要私下里說。

情勢變化，姜筠雪訥訥看著幾人走遠，一回頭與范先生的目光撞上，嚇了一跳。

大難當前！

怎么還有心情笑？

她不明白范先生在笑什么，滿腦子都飄著三個大字：怎么辦？

要是真如她所想，現在來的可不是尋常江賊而很可能是訓練有素的兵卒！

現在也沒有馬兒供他們逃跑，一艘小船有什么用？

敵人射出火箭，他們可就孤立無援，被水火兩劫送上西天。

游泳？

這個天氣下水，在這個御寒措施連棉花都沒有的時代，在這個醫術和巫術并行的時代，還不如被一刀斃命來的痛快！

姜筠雪顧不得在意范先生的古怪，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打！

可這個時候，岸上來敵多少都無法估計……

是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就在這時，古怪的鳥鳴聲在深夜里再次降臨。

現在的她已經知道這是商船之間在互相傳遞信息。

什么信息？

正在眾人疑惑之際，姜彥已經回來，而左舷似乎只留下了他們自己人，原先的商隊護衛或是船員都不見蹤影。

姜筠雪一愣神，被姜彥拍了拍肩膀。

這一次，姜彥沒有再說什么讓女兒們先離開的話，而是定定看著姜筠雪道：“之后和范先生學正經劍法罷。”

“劍不要這么拿。”姜彥替她糾正了一下拿劍的手勢，看向阿薇阿離，“你們三個跟著范先生。”

姜筠雪不安：“阿父？”

姜彥按下她的肩，即刻和眾人說了接下來的布置。

原來，姜彥方才說服了商隊領頭人，打算兵行險招——

派小隊去解開鎖鏈，其余人則在船上死守。

若是解鎖失敗，則要嘗試直接啟航。

無論如何，船只不要靠岸！

姜筠雪不解。

她對戰事不熟，但好歹聽說過著名的某戰役，“鐵索連船”被火攻摧毀，一敗涂地。

船隊為了靠岸停泊，以鐵索首尾連接船只。

若能解開鐵索，啟動船只，自然是可行的，但不能解開也要直接啟航？若是敵人咬定火攻該如何？

不能靠岸又是什么意思？

她呆立在那冥思苦想，身邊的阿薇卻不想那么多，只是見范先生要走了，匆匆拉上了她。

她牢牢記得指令，要她們跟著范先生呢。

眾人按照姜彥指揮，結隊散開。

姜筠雪三人跟在范先生身后，與她們隨行的還有姜風幾個。

他們一路點燈，一路向船艙而去。

走到船艙，范先生將藏在船艙中那幾個夜盲的仆役叫去甲板巡視，隨后繼續深入，徑直走到了存放商隊貨物的地方。

這里本應該有商隊的人把守，但此刻卻空無一人，只有滿滿當當的箱子堆積。

來這做什么？除了姜筠雪和范先生，眾人面上均是一臉茫然。

“打開。”范先生下巴微抬，示意姜風動手。

在別人的地盤，拆別人的東西？相當無理的行徑。

然而，姜風毫不遲疑，轉向最近的箱子。

箱子上有封條還有鎖，奇怪的是封條和箱子上沒有任何的印記。

姜風下意識地想揮劍劈了鎖，又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只拿了弓。

鐺！鐺鐺！

就在他猶豫的片刻，姜筠雪已經提劍劈向了另一邊的箱子。

這把劍不是桃源空間的造物，而是姜彥后來拿給姜筠雪防身的，雖比不上空間道具，但是姜彥定制而來，比尋常劍更輕，很適合女子。

姜彥是個無可指摘的好父親，后來也為阿薇和阿離定制了長刀和弓箭。

阿薇見妹妹力小，上前幫忙，她本就根骨絕佳，在衛城養了許多天，力氣漸長，幾下功夫就用刀將鎖頭劈開。

一開箱子，映入眼簾的是——

在火光下光華流轉的絲帛？

怎么可能？

姜筠雪皺了皺眉，嘴角微翹，沒有說話，立刻上前摸索。

果然，幾層絲帛之下有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