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工坊的圍墻外傳來輕微的“沙沙“聲。程毅像一只夜行的黑貓，悄無聲息地翻過墻頭。他的左眉上那道疤痕在月光下泛著青白，腰間短刀的藍布條在夜風中輕輕擺動。

姜南屏住呼吸，透過賬房的窗縫觀察著這個不速之客。程毅的動作干凈利落，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她布下的熒光粉。這絕非普通護院的身手，而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

“果然來了。“姜南在心中暗道。她輕輕拉動藏在袖中的細繩，這是給埋伏在暗處的蕭七郎發出的信號。

程毅在院中停頓片刻，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處陰影。突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動——糧倉方向傳來一聲輕微的“咯吱“響。那是王大牛不小心踩到木板的聲響。

姜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見程毅的右手緩緩摸向腰間的短刀，左手則從懷中掏出一個靛藍色的小布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蕭七郎的身影如鬼魅般從屋頂躍下。他手中的銅錢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光，精準地擊向程毅的手腕。

“鐺！“

金屬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程毅的反應快得驚人，短刀出鞘的瞬間就擋開了暗器。但他沒注意到，被擊飛的銅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正巧撞上了掛在梨樹下的鈴鐺。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打破了夜的寂靜。程毅臉色驟變，身形暴退。但為時已晚，埋伏在四周的村民已經點燃火把，將整個院子照得通明。

“抓住他！“王大牛舉著鋤頭沖了出來。

程毅冷笑一聲，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把粉末撒向空中。粉末遇火即燃，爆出一團刺眼的藍光。眾人下意識閉眼，等再睜開時，程毅已經不見了蹤影。

“追！他跑不遠！“蕭七郎率先沖向圍墻。

姜南卻站在原地沒動。她的目光落在程毅剛才站立的地方——那里有幾滴新鮮的血跡。蕭七郎的銅錢還是傷到了他。

“東家，要追嗎？“張屠戶提著殺豬刀過來問道。

姜南搖搖頭：“不必了。他中了招，跑不遠的。“她蹲下身，從地上撿起那個靛藍色的小布袋，“先看看他留下了什么。“

布袋里裝著幾粒藥丸和一張紙條。藥丸散發著淡淡的苦杏仁味，紙條上則寫著幾行小字：“子時三刻，佛堂暗門。取貨后焚倉。“

姜南的瞳孔微縮。這字跡她太熟悉了——和李氏寫給劉管事的密令如出一轍。

“蕭七郎，“她叫住正要翻墻追擊的男人，“我們中計了。這是調虎離山。“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工坊西側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是王大牛女兒的尖叫聲：“著火了！糧倉著火了！“

眾人轉頭望去，只見糧倉方向已經騰起滾滾濃煙。更可怕的是，借著火光，姜南清楚地看到幾個黑影正從不同方向翻進工坊。

“所有人聽令！“姜南厲聲喝道，“老人孩子立即撤往后山！壯年男子拿上武器，守住酒坊和賬房！“

混亂中，蕭七郎一把拉住姜南的手腕：“不對勁。程毅若是要燒糧倉，何必先來賬房？“

姜南心頭一震。她猛地想起什么，轉身就往賬房跑去。推開門的一瞬間，她的血液幾乎凝固——一個黑影正站在她的書案前，手里拿著那本假賬本！

“放下！“姜南厲喝一聲。

黑影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返回，慌亂中將賬本塞入懷中就要跳窗。姜南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對方的衣角。

“刺啦——“

布料撕裂的聲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借著月光，姜南看清了對方的臉——正是白天在河邊出現的那個“生面孔“！

那人見逃脫無望，突然從靴筒拔出一把匕首刺向姜南。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精準地射穿了刺客的手腕。

“啊！“刺客慘叫一聲，匕首應聲落地。

蕭七郎持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留活口！“

但已經晚了。刺客的嘴角突然溢出黑血，身體抽搐幾下就不動了。姜南蹲下身檢查，發現他的后槽牙里藏著毒囊。

“死士。“蕭七郎臉色陰沉，“和程毅是一伙的。“

姜南從死者懷中掏出那本假賬本，翻開后不禁冷笑。賬頁間夾著的癢癢粉已經沾滿了刺客的手指，而更關鍵的是——書頁空白處顯現出了幾個模糊的指印。

“是靛藍染料。“姜南輕聲道，“和李婆子用的同一種。“

外面的騷動漸漸平息。王大牛灰頭土臉地跑來報告：“東家，火撲滅了，只燒了半間糧倉。抓到一個受傷的，但...“

“但什么？“

“那人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姜南和蕭七郎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什么，快步向關押俘虜的柴房跑去。

柴房里，一個黑衣人被五花大綁在柱子上。他的下巴不自然地歪著，滿嘴是血，但眼睛卻出奇地平靜。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間掛著一塊銅牌——和王家錢莊的賬房先生佩戴的一模一樣。

姜南走近細看，銅牌背面刻著一行小字：“甲字七號“。她突然想起什么，從袖中取出之前撿到的靛藍布袋，在里面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甲“字烙印。

“這不是普通的襲擊。“姜南的聲音有些發顫，“是有人在清點'貨物'。“

蕭七郎接過銅牌仔細查看，突然臉色大變：“這不是錢莊的牌子！這是...軍械庫的編號！“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測，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動靜，至少有十余騎正朝工坊奔來。

姜南的心沉了下去。她終于明白，這場看似針對工坊的襲擊，背后隱藏著更大的陰謀。而程毅，很可能只是其中一環。

“所有人聽著！“她高聲喊道，“立即帶上干糧和武器，撤往后山的秘密地窖！快！“

當第一批騎兵沖進工坊大門時，姜南最后一個跳進地窖入口。在合上地窖蓋板的瞬間，她清楚地看到領頭騎士的披風上，繡著一只銜著銅錢的金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