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心殿內暖爐燃得正旺，鄧澧坐在榻邊，指尖輕輕拂過幼子智恒熟睡的臉頰，眉宇間滿是柔和。突然，殿門被輕輕推開，小琪躬身進來稟報：“啟稟朝后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吧。”鄧澧的聲音溫和平靜。

說罷，她起身理了理衣襟，緩步走到堂中。王淑妃掀簾而入，身上還帶著室外的寒氣，她斂衽行禮，聲音微?。骸敖o朝后娘娘請安。”

鄧澧沒有端著一國之母的架子，快步上前扶她：“姐姐快起，這天寒地凍的，仔細凍著?！?

王淑妃卻執拗地跪著，聲音里帶著難掩的顫抖：“臣妾有要事，懇請娘娘相助?！?

鄧澧望著她蒼白的臉色，心中已有數，溫聲道：“姐姐身子弱，從坤寧宮過來一路辛苦，先起來說話。只要是姐姐的事，我應下便是?！彼难凵窈V定，帶著讓人安心的力量。

王淑妃這才慢慢起身，眼眶泛紅：“臣妾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怕是熬不過這幾年了。正明年幼，臣妾……臣妾求娘娘日后照拂他一二。”話音落，又重重跪了下去。

“我答應你。”鄧澧急忙將她扶起，掌心的溫度透過衣袖傳過去，“但姐姐莫要多想，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好起來的。”

南相府的臥房里，藥味彌漫。陳若靈躺在病榻上，呼吸微弱，枯瘦的手緊緊攥著錦被，只因過度思念遠在邊疆的兒子，本就年邁的身子愈發衰敗，如今已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鄧陽端坐在床邊，握著妻子的手，這位平日里沉穩的南丞相，眼下滿是憔悴。他本應在朝堂輔佐政事，可李梟手握實權，他這個丞相不過是個空架子，倒也得了空日夜守著病重的妻子。

“夫人，你得撐住?！编囮柖说穆曇魩е灰撞煊X的哽咽，“我已上書，信使早就出發了，冠兒見了信，定會立刻回來的?！?

陳若靈艱難地轉了轉眼珠，氣若游絲：“回京的路……那么遠，萬一……”

鄧陽端握緊她的手，語氣肯定：“放心，冠兒有路引，我還派了最得力的人手護送，定不會出事的?！?

清郡王府正堂，燭火搖曳，映得墻上的刀劍寒光閃爍。蘇蛇躬身站在案前，聲音壓得極低：“主上，三十年之期就快到了。李翥給的那東西如此好用，不如現在就借他之手，讓圣上成個廢人，您便可提前……”

李梟抬手打斷，指尖在案上輕叩，目光銳利如鷹：“還不是時候?！彼谅暤?，“這些年我雖掌實權，軍功卻不足，幾次征戰不過小勝，百官怎會服我？況且圣上早前征杵丹大敗，那新任可汗正對大夏虎視眈眈，若此時立個兩歲幼主，大夏怕是要比當年更危險?！?

蘇蛇面露難色：“可主上，時日已久，先前跟著您的一些屬下，心思已經……”

李梟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們都中了蟲毒，敢不忠？那東西自然要用，只是先少用些，讓圣上早朝時精神不濟，沒法理事便好。等我安置好兒子，新兵練強了，明年下半年便發兵杵丹，只要打場大勝仗，有了軍功，便是我繼位之時?！?

“主上圣明?！碧K蛇躬身應道，燭火在他眼中投下一片陰影。

翌日清晨，政德殿的龍椅上，李建國按著慣例批改奏折，只是那些大多是無關痛癢的瑣事，他批閱得有些心不在焉。一旁侍立的王一木見他揉了揉眉心，連忙上前：“朝皇，您看了這許久，龍體乏了吧？奴才給您沏杯熱茶暖暖身子?！?

李建國微微頷首。王一木轉身取了茶杯，趁轉身倒茶的間隙，飛快地將半粒羊陀丸磨成的粉末抖進杯中，滾燙的茶水注入，粉末瞬間消融無蹤。他端著茶杯遞上前，臉上堆著恭敬的笑：“朝皇，您請用?！?

李建國接過茶杯，并未多想，在王一木的注視下飲了下去。王一木垂下眼簾，掩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奸笑，心中暗忖：“這下，總算能向皇相令交差了。”

江州的貶所簡陋，寒風從窗縫里鉆進來，帶著江邊的濕冷。李人懷正枯坐桌前，一位看守的武士大步進來，語氣帶著幾分邀功的得意：“懷王爺，您父王的親信劉中，還有他那一幫黨羽，都已解決了。他老人家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最疼的李隆裕，這次是有來無回了?！?

李人懷猛地抬頭，眼中瞬間燃起狂喜，他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全然忘了自己被貶的處境：“好！好！李隆裕一死，父王身邊就只剩我李人懷了！等他從李建國那草包手里搶了皇位，太子之位只能是我的！他老人家年事已高，龍椅能坐幾年？等我登基，你們都是開國功臣，高官厚祿少不了！”

話音未落，那武士“咚”地單膝跪地：“屬下誓死追隨王爺！”

“好！”李人懷猛地起身，眼中閃過狠厲，“事不宜遲，立刻召集人手出發！務必在李隆裕和他的護衛到之前設好埋伏，這次，定要讓他們尸骨無存！”

邊疆沈西城的軍營里，號角聲剛歇。鄧冠接過信使手中的信，展開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信上母親病重的字跡刺得他眼眶發燙?！澳镉H她……”他喉結滾動，聲音帶著壓抑的急切。

信使急聲道：“將軍，夫人在家中日夜盼著您，再遲恐來不及了，我們趕緊啟程回京吧！”

鄧冠點了點頭，當即傳令備馬。在鄧陽端派來的護衛簇擁下，他翻身上馬，馬鞭一揚，馬蹄聲急促地響起來，朝著京城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盼能趕上見母親最后一面。

京城演武場，寒風卷著塵土掠過。“嘿——哈——”士兵們的吶喊聲震得空氣都在顫，他們身著鎧甲，身姿挺拔如松，舉槍揮劍間，動作整齊劃一，寒光閃爍中透著一股懾人的氣勢。

隊伍陣列嚴整，每一個刺擊、劈砍都精準有力，幾乎挑不出半分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