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永十三年六月,烈日高懸,像一個巨大的火球,將達王府的琉璃瓦照得熠熠生輝。一名信使仿若從地獄奔出的惡鬼,衣衫襤褸,渾身血跡斑斑,多處可見猛獸抓咬的可怖傷痕,顯然是為求速度,不惜抄了危機四伏的小路趕來。他手持朝廷官員令牌,宛如握住一道免死金牌,門口守衛哪敢阻攔。見到達王李和英,他踉蹌著撲上前,手忙腳亂地從袖中掏出一封信,聲音因疲憊和緊張而顫抖:“殿下,世子有……有幾封信!”話剛說完,便如斷了線的木偶,直挺挺地轟然倒地。
李和英神色冷凝,仿若千年不化的寒潭,不見絲毫多余的悲戚。他大步上前,俯身撿起地上的信封,又順手摘下信使腰間的令牌,動作一氣呵成,隨后迅速拆開信封閱讀。一旁的世子急忙快步上前,先是熟練地為信使把脈,再將手指輕放在其鼻孔前探試氣息,最后翻開眼皮查看,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之后,他直起身,語氣沉重地說道:“父王,他死了!”
李和英薄唇輕啟,冷冷吐出兩個字:“來人!”
轉瞬之間,幾名仆人匆匆而入,齊聲應道:“殿下……”
“把尸體拖下去,妥善處理!”
“是!”
幾人迅速將尸體拖走,動作嫻熟,仿佛這樣的場景已見慣不怪。父子二人對這一切仿若未見,目光都聚焦在那封信上。世子滿臉好奇,急切問道:“父王,信上都說了些什么?”
李和英神色凝重,語氣篤定地回復:“信是西相趙大人所寫,上面說圣上至今無子,正考慮從宗室中過繼一人立為太子,趙大人推薦了你。如今朝廷已派人前來視察,我們得提前做好萬全準備!”
世子聞言,臉上閃過一絲憂慮,皺眉說道:“這圣上還在位呢,父王您說這會不會有詐啊?”
李和英微微瞇眼,陷入沉思,片刻后說道:“圣上無子這等大事,想來不會有假。但圣上心思深沉如海,難以捉摸,我們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謹慎為妙!”
世子微微點頭,信誓旦旦地說道:“父王,要是日后孩兒登上皇位,定將最大的封國賜予您!”
李和英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說道:“你如今不過二十歲,就學會溜須拍馬了。等你進宮做了太子,便不再只是寡人的兒子。日后寡人見了你,還得行君臣之禮,這些話,等你真正登基之后再說吧!”
三日后,大川街熱鬧非凡,人來人往。達王府的府兵卻如同一群惡狼,將街道攪得人心惶惶。他們排成一列,如長龍般游弋其中,領頭的士兵滿臉橫肉,一邊走一邊厲聲嘶吼威脅:“你們這些賤民都給老子聽好了!要是有陌生面孔或者朝廷官員問你們物價,一律砍半作答;問起世子和殿下的情況,一律挑好的說。誰敢亂嚼舌根或者打小報告,哼,你們知道下場是什么……”聲音在街道上回蕩,百姓們敢怒不敢言,紛紛側目。此刻,世子正隱于街邊角落,暗中觀察著這一切,他眼神銳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心中暗自謀劃著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朝廷視察,他深知,這是他邁向皇位的關鍵一步。
京城北安,皇宮政德殿內莊嚴肅穆。宋武匆匆而入,單膝跪地,高聲說道:“末將叩見朝皇,愿圣躬金安!”
“順安,平身吧!”李和雍神色平靜,聲音沉穩。
宋武站起身,恭敬回稟:“啟稟朝皇,屬下派出去的人今日上午已經出發了!不過,鄧陽端那邊至今毫無動靜!”
李和雍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寒意:“鄧陽端身為四相之一,身邊竟無一人出面支持他,這安靜得有些反常,透著一股令人膽寒的味道!”
宋武問道:“屬下斗膽,要不要讓末將派遣東麟軍加強監視?”
李和雍一擺手,果斷制止:“不必了。他畢竟位居四相之列,貿然如此反而不妥。哼,就按往常的監視程度進行,順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謀劃什么!”李和雍端坐在龍椅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腦海中飛速思索著鄧陽端的意圖,他必須在這場權力博弈中保持冷靜,掌控全局。
次日午時,南相府中靜謐祥和,卻又暗藏玄機。管家匆匆趕來,神色緊張:“老爺,今日小的上街買菜,特意留意了相府周邊,一切與往常無異。”
鄧陽端聽后,輕輕揮了揮手,示意管家退下。
管家離開后,鄧陽端眉頭緊皺,滿臉疑惑地自言自語:“奇怪,為何圣上沒有加強對我的監視?難道在過繼皇子這件事上,圣上竟如此信任我?”鄧陽端在廳中來回踱步,眼神中透露出謹慎與精明,他深知圣上的每一個舉動都可能暗藏深意,必須小心應對。
一旁的妻子陳若靈輕聲說道:“夫君,您要不要找尚書令宋星大人商議此事?”
鄧陽端果斷搖頭,說道:“不行!如今朝中支持文天王長子的,僅本相一人。按常理,圣上理應加強對我的監視才對。畢竟本相官居一品,朝中卻無一人聲援,這太不合乎常理,可事實卻恰恰相反。這背后,極有可能是圣上有意為之。”
“我一介女流,自然不懂朝廷之事!”陳若靈神色平靜,輕聲回應。
“以靜制動,依本相看,我們暫且按兵不動,靜觀其變,且看圣上下一步如何落子!”鄧陽端眼中閃過一絲精明,他已經決定,在這場權力游戲中,保持低調,等待最佳時機。
半月后,達國都城大川,熱鬧非凡。西相趙毅率領兩隊人馬,浩浩蕩蕩地抵達城中。一名下人上前,恭敬說道:“稟大人,依照地圖所示,往前再走兩里路,往東便是達王府了!”
趙毅瞇起眼睛,神色莫測,故作深沉地說道:“先別急,我們先去附近尋個客棧落腳,換上事先準備好的便服,勘察一番周邊情況再去。”說完,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仿若夜空中狡黠的狐。趙毅心中打著自己的算盤,他要通過這次視察,為自己在朝中爭取更大的權力,而達王世子,便是他手中最重要的棋子。
達王府內,副官匆匆來報:“啟稟殿下,朝廷的人來了。”
李和英看向一旁的世子,眼神堅定如鐵:“一切按計劃行事!”
“孩兒明白!”世子點頭應道,眼中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此刻,世子心中既有緊張又有期待,他精心準備的計劃即將展開,他渴望通過這次考驗,離皇位更近一步。
未時,趙毅已喬裝改扮完畢,帶著兩名下人來到熙熙攘攘的市場。他們先來到一家賣豬肉的店鋪前,趙毅滿臉堆笑,問道:“老板,你這豬肉怎么賣呀?”
賣豬肉的老板滿臉熱情,連忙回道:“客官,這豬肉八文錢一斤,都是正經的好豬,絕不是病豬!其余的在今日午時之前就賣完了,您要是把剩下的這些都買了,我給您便宜到七文錢一斤!”
趙毅拿起一塊肉,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一邊看一邊說道:“這肉的價格比京城可要便宜幾文錢呀!”
老板見狀,急忙繼續說道:“客官您盡管放心,這肉肥瘦均勻,還是閹割過的,肉質鮮嫩得很,您買了絕對不虧!”
趙毅看了看,點頭說道:“把肉給我稱上吧!”
老板麻溜地用秤稱了稱兩塊肉,笑著說道:“客官,您看這兩塊肉是四斤二兩,零頭給您抹了,算您四斤,總共是28文錢!”
趙毅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取出28個銅板,說道:“老板,這是28文錢,你數數!”
老板接過錢,滿臉歡喜:“好嘞。”隨后迅速把肉用布袋裝好,“客官,您拿好!”數完銅板后,又熱情地說道:“客官,沒問題,好吃的話下次再來呀!”
趙毅將肉收好,帶著下人又慢悠悠地朝著一家賣布料的門店走去……看似尋常的采買,實則暗藏玄機,每一個舉動都仿佛是這場權力棋局中的一步落子。趙毅表面上在詢問物價,實則在觀察民情,尋找達王府的破綻,而世子也在暗處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雙方都在這場無聲的較量中暗自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