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本《月亮與六便士》的書脊。自從三天前發現林祁留下的密碼，這本書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范圍。窗外的雨滴拍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擊摩斯密碼。

手機屏幕亮起，是陳默發來的消息：「地塊轉讓協議有新進展，姜家找了林氏集團的死對頭。」

我的拇指懸停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回復。自從法庭勝訴后，叔叔的動作比我想象的更加激進。他寧愿把地塊低價轉讓給林家的競爭對手，也不愿讓我這個“不孝女“得到應有的份額。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叩響，助理探頭進來：“姜總，星辰科技的人來了，說是要談技術合作。“

我的鋼筆在文件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誰？“

“林總親自來了。“

心臟突然開始狂跳，我下意識撫平襯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鏡子里的我臉色蒼白，眼下是連日失眠留下的青黑。我迅速抹了點口紅，又覺得太過刻意，急忙用紙巾擦掉一半。

“請他在會議室等...“我的話還沒說完，門就被推開了。

林祁站在門口，雨水順著他的黑色風衣滴落在地毯上。他的頭發微微潮濕，有幾縷不聽話地垂在額前，比平日嚴肅的精英形象多了幾分隨性。

“抱歉突然造訪。“他的聲音比直播時更加低沉，“有些事必須當面談。“

助理識趣地關上了門。密閉的空間里，我聞到他身上雨水混合著雪松的氣息，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威士忌味道——他直播時最愛提到的那款18年山崎。

“聽說姜氏在接觸新恒集團？“他開門見山，手指輕輕敲擊著會議桌，節奏和直播時背景音樂里的鼓點一模一樣。

我的手指絞在一起：“商業機密，不方便透露。“

“那塊地如果落入新恒手里，會被開發成化工園區。“他突然從公文包里取出一疊照片，推到我面前，“就像他們在城東做的那樣。“

照片上是被污染的河流，枯死的樹木，還有戴著口罩的兒童。我的胃部一陣絞痛。父母留下的地塊就在老宅后面，那里有母親最愛的梨樹林，父親親手挖的魚塘...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我的聲音發緊，“這不該是商業機密嗎？“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書上，嘴角微微上揚：“有些事比商業更重要。“

陽光突然穿透云層，照進會議室。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勾勒出完美的下頜線條。我注意到他的睫毛在陽光下呈現出淺棕色，比在直播鏡頭里看到的更加柔軟。

“姜小姐似乎很喜歡毛姆？“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書。

我的指尖立刻收緊：“隨手翻翻。“

“第8頁有一段很精彩。“他的眼睛直視著我，“關于月光如何照進一個人的靈魂。“

我的呼吸停滯了。8頁。正是他密碼中的第一個數字。他在試探我，看我是否解開了那個謎題。

“我不記得具體內容了。“我移開視線，假裝整理桌上的文件。

他忽然傾身向前，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鋼筆滾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們同時彎腰去撿，他的發絲擦過我的臉頰，帶著雨水的氣息。

“我來。“他的聲音近在耳畔，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廓。

當他直起身時，手里不僅拿著鋼筆，還有一張從地上撿起的便簽紙——上面密密麻麻寫著我破譯那串密碼的過程。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看來姜小姐對數字很敏感。“他若無其事地將便簽紙還給我，指尖有意無意地擦過我的掌心，“這很好，做技術需要這種特質。“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我已經破解了他的密碼。這個認知讓我的耳根燒得發燙，卻又隱隱生出一絲期待——他在用這種方式與我交流，像兩個隔著毛玻璃的舞者，彼此看得見輪廓，卻看不清表情。

“關于新恒的事，“他重新拉開距離，語氣恢復公事公辦，“星辰科技可以出更高的價格，條件是你繼續持有部分股權。“

“為什么是我？“

“因為你比任何人都了解那塊地的價值。“他的目光掃過我辦公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小時候我和父母在梨樹林的合影，“有些記憶，值得用更好的方式保存。“

助理敲門進來送咖啡，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咒。林祁接過杯子，道謝時露出一個標準的商業微笑，與直播里那個慵懶撩人的聲音判若兩人。

“三天后有個環保科技論壇，“他放下咖啡杯，杯底與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安排邀請函。“

我盯著杯中晃動的液體，想起他在直播里說過：“好的咖啡應該像深夜的對話，濃郁但不苦澀。“

“我會考慮的。“我盡量使聲音保持平穩。

他起身告辭，風衣下擺掃過我的膝蓋，帶起一陣微涼的氣流。走到門口時，他突然轉身：“對了，今晚的直播會提前到十點。“

“我不...“

“有個特別企劃。“他打斷我，眼睛里有我讀不懂的情緒，“關于月光下的秘密。“

門關上的瞬間，我癱坐在椅子上，掌心全是冷汗。窗外的雨又下大了，水珠在玻璃上蜿蜒成透明的蛇。我拿起那張便簽紙，對著光線看了又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他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與我交流？

夜幕降臨時，我早早回到公寓，洗了個漫長的熱水澡，卻怎么也沖不掉皮膚上那種被看穿的灼熱感。九點五十分，我戴上耳機，點開那個熟悉的APP，卻發現直播已經開始了。

“...所以今晚的主題是'未說出口的話'。“林祁的聲音比平時更加沙啞，“有時候，沉默比語言更有力量。“

我蜷縮在沙發上，抱緊膝蓋。屏幕上閃過一條條熱情的留言，而我那個“梅川內酷“的ID靜靜掛在在線列表里，不敢發言。

“收到一位聽眾的提問：'如果你知道一個秘密，但對方不想讓你知道，你會怎么做？'“他輕笑一聲，背景音樂換成了《Clair de Lune》，“我的答案是：尊重那個秘密，就像尊重月光下的影子。“

我的眼眶突然發熱。這是說給我聽的吧。

“有些話不需要說破。“他的聲音低得近乎耳語，“有些心意，月光知道就好。“

我關掉直播，走到窗前。對面的公寓樓里，那個熟悉的窗口依然亮著燈。月光灑在兩棟樓之間的空地上，像一條銀色的河流，無聲地連接著兩個世界。

手機震動，是他發來的消息：「看到今晚的月亮了嗎？」

我沒有回復，只是將手機貼在胸前。窗外，月光依舊皎潔，溫柔地包裹著所有未說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