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機吐出一張又一張的樣稿時,我聽見鑰匙轉動的聲音。
李淇煜拖著行李箱站在玄關,領帶松垮地掛在脖子上。
我們隔著滿地的詩集校樣對視,像兩個疲憊的陌生人。
“回來了。“我說。
“嗯?!八畔鹿陌靶枰獛兔幔俊?
我搖頭,繼續校對那些詩句。
結婚一年零三個月,我們依然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像兩行永遠押不上韻的詩。
李淇煜默默去廚房煮面。
水汽氤氳中,他的背影讓我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可父親不知道,有些傷口連陽光都照不進去,何況是另一個人的體溫。
深夜我趴在書桌上睡著了,醒來發現身上披著他的外套。電腦屏幕還亮著,光標在一行詩后面閃爍:
“我們像兩個指針/永遠在表盤上追逐/卻隔著十二個刻度“
李淇煜的咖啡杯壓著一張便簽:“微波爐里有粥。“
我盯著那個杯沿的唇印,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雨夜,他冒著大雨給我送退燒藥的樣子?,F在的我們,連爭吵都省去了。
窗外開始下雨。
我走到他房門前,手懸在半空又放下。
父親給我的腎在隱隱作痛,就像那些沒說出口的話,在血肉里生根發芽。
打印機突然運轉起來,吐出一張新的樣稿——是李淇煜的字跡:
“野指針的歸途/是找到屬于自己的內存地址/即使系統重啟/數據也不會丟失“
雨聲漸大。
我摸著腹部的傷疤,那里跳動著兩個人的生命。
也許有些路,就是要繞很遠才能回到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