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聽到方南的聲音，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夜。

“喂？“耳機里傳來他帶著困意的聲音，像砂紙輕輕擦過耳膜，“真的要連麥睡覺？“

我蜷縮在被子里，手指無意識地繞著耳機線：“嗯...我失眠?！?

他輕笑了一聲，背景音里有打火機開合的聲響：“那...我給你讀點什么？“

“《小王子》可以嗎？“

“好?！?

他的聲音在深夜格外清晰，讀到狐貍被馴養那段時，突然停頓：“老師，你呼吸聲好重。“

我屏住呼吸：“...有嗎？“

“有，“他的聲音突然近了，像是貼著麥克風，“像只緊張的小動物。“

……

我們漸漸養成了奇怪的習慣。

他總在凌晨三點下播后給我打電話，而我永遠假裝剛醒。

“又裝，“他拆穿我，“耳機里的電流聲都聽得見?！?

我嘴硬：“我夢游接電話不行嗎？“

“行，“他聲音帶著笑，“那夢游的老師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昨天直播時給我刷了十個禮花筒？“

我漲紅了臉：“...手滑！“

電話那頭傳來他敲鍵盤的聲音：“哦，那這個'SY0321'的用戶也是手滑關注我的？“

……

生日那天收到一個匿名包裹。

打開是枚銀質小狗牌，內側刻著“FNbelongings“。

當晚連麥時，我故意晃著鏈子：“不知道哪個變態送的?！?

“是啊，“他聲音懶洋洋的，“專門找了個手藝人，非要刻'belongings'，差點被當成神經病?！?

我心跳漏了一拍：“...為什么是belongings？“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

“因為...“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遇見你之后，我才知道我屬于哪里?！?

……

有次他感冒，聲音啞得厲害。

“別播了，“我兇他，“嗓子不要了？“

他委委屈屈：“那老師哄我睡覺。“

我紅著臉給他讀《小王子》，讀到一半聽見均勻的呼吸聲。

正要掛斷，突然聽見他迷迷糊糊地說：“...喜歡你?！?

我屏住呼吸：“...什么？“

電話那頭傳來翻身的聲音：“...說夢話?！?

……

我們曾計劃過很多事。

要去愛爾蘭看海，要學釣魚，要在冬天吃火鍋。

最瘋狂的是某個凌晨，他突然說：“老師，我們見面吧?！?

我緊張得咬到舌頭：“...太快了吧？“

“想什么呢，“他壞笑，“我是說游戲里見面?！断娜栈芈暋穬葴y，我們一起配音？“

后來這個游戲成了爆款，而我們的角色在劇情里最終錯過。

……

最后一個夏夜，我們連麥到天亮。

“方南，“我數著窗外的蟬鳴，“如果...“

“沒有如果，“他打斷我，“睡吧，老師?！?

第二天醒來，通話時長停在8小時21分。

他下播前最后一句是：“...晚安，我的夏天?！?

而我在沉睡中，錯過了這場無聲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