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水聲越來越近。

我抱著昏迷的林晚秋摔進暗河，腐臭的河水灌入口鼻。懷中的青銅殘片突然發燙，將周遭照得雪亮——哪里是什么地下河，這分明是條由腐爛觸須組成的血肉甬道。

“醒醒！“我掐住林晚秋脖頸后的金色復眼，那器官吃痛收縮的瞬間，她猛地嗆出黑水。頭頂傳來巖石崩裂的巨響，那些追趕的蜘蛛被坍塌的骨墻碾成肉泥。

少女的瞳孔終于聚焦：“這是...黃泉宗的血髓道？“

“比那更糟。“我撕下衣袖纏住她滲血的手腕，“仔細聽水流聲。“

暗紅的河面下傳來密集的叩擊聲，像是千萬根指節在敲打棺材板。林晚秋的佩劍突然自行出鞘，劍鋒指向右側岔道時發出悲鳴——那是劍靈感應到同類的哀嚎。

拐過彎道的瞬間，我們同時僵在原地。

三百具青冥宗制式鎧甲懸浮在洞穴頂部，每具鎧甲里都裹著具干尸。他們的天靈蓋被某種利器掀開，腦髓所在的位置生長著晶瑩的靈芝狀物體。最中央那具尸體穿著長老袍服，腰間玉佩刻著“執法堂程“的字樣。

“程長老三個月前說是閉死關...“林晚秋的聲音在發抖。

我拾起塊碎石擲向尸群。石塊穿過鎧甲的瞬間，所有“靈芝“突然睜開瞳孔，三百道紫光交織成囚籠罩下。懷中的青銅殘片劇烈震動，在光幕合攏前撕開道裂縫。

“跑！“

我們撲進裂縫的剎那，身后傳來鎧甲碰撞的脆響。那些干尸正以扭曲的姿勢爬行追趕，關節反轉的咔噠聲混著紫光灼燒血肉的焦臭，幾乎讓人發瘋。

前方出現亮光時，林晚秋突然把我推向巖壁。一道劍光擦著我耳際飛過，將最先沖出的干尸頭顱釘在石壁上。她凌空畫符的指尖滲著血：“巽風·解！“

爆裂的氣流將尸群掀飛，代價是她右手經脈盡碎。我趁機拽著她躍出洞口，卻在落地時踩到塊軟膩的物體——那是半張青冥宗弟子的臉皮，邊緣處還粘著未干的血漬。

眼前景象讓林晚秋跪地干嘔。

本該是問心階盡頭的升仙臺，此刻變成巨大的血肉磨盤。九根雕龍玉柱化作森白肋骨，地面鋪著跳動的心臟狀菌毯。二十幾個通過試煉的弟子正在菌毯上翻滾，他們的皮膚下凸起游動的肉芽。

“救...救命！“有個錦衣公子爬向我們，他的眼球已經變成蜂巢狀結構，“宗主說這是脫胎換...“

話音未落，他的頭顱像熟透的西瓜般炸開。飛濺的腦漿中鉆出條蟒蛇狀的觸須，頂端赫然是縮小版的宗主面容。

“退后！“我揮動青銅殘片斬斷觸須。那截斷肢落地后仍在嘶吼：“逆徒！安敢壞我大道！“

林晚秋的劍哐當墜地：“父親...這不可能...“

“仔細看。“我掰過她的臉對準菌毯中央。在破妄之瞳的視野里，所謂宗主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怪物——他的脊椎延伸出十二根神經索，正連接著每個異變弟子的后頸。

暗處突然射來三道符咒。我抱著林晚秋滾到玉柱后，原先站立處被腐蝕出丈許深坑。三個紫袍長老從陰影中走出，他們的天靈蓋同樣生長著紫色靈芝。

“楚硯，林晚秋。“居中長老的聲帶像老舊風箱，“交出青銅器，允爾等位列仙班。“

我故意舉起殘片：“可是指這個？“

三雙混濁的眼球驟然收縮。就在他們暴起搶奪的瞬間，我將殘片狠狠刺入菌毯。地面劇烈震顫中，那些連接弟子的神經索齊齊斷裂。

“你干了什么！“長老們的皮膚開始龜裂，“這是千年大計...“

“是用弟子養蠱的毒計吧？“我踩著菌毯退到邊緣，“每屆試煉實則是篩選優質容器，真正的問心階從我們踏入山門就開始了。“

菌毯突然掀起巨浪，宗主模樣的怪物破土而出。他的下半身已經與菌毯融合，揮手間召出萬千劍影：“無知螻蟻！這是為對抗古神必須的...“

青銅殘片突然自我掌心飛射而出，徑直貫穿怪物眉心。凄厲的尖嘯聲中，所有異變弟子轟然爆裂，血肉在菌毯上匯聚成血色的卦象。

“噬嗑卦...“我接住落回的殘片，“果然應驗了。“

林晚秋突然拽住我衣袖：“小心后面！“

三個長老的身軀正在急速膨脹，他們的紫袍被撐裂，露出下方蠕動的眼球集群。我摸出懷中偷藏的晶狀觸須捏碎，淡粉色霧氣瞬間籠罩全場。

“走！“我拽著林晚秋跳下懸崖。在墜落呼嘯的風聲中，最后瞥見紫霧里炸開的血花。

冰冷的潭水吞沒我們時，少女眼角的淚珠混進血腥的池水。我攥緊袖中那枚從菌毯里摳出的宗主令牌，背面蝕刻的咒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