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寒潭爬出來時，林晚秋正用劍尖挑著令牌反復端詳。月光照在背面那些扭曲符文上，映出她眼底的血絲：“這是父親的字跡？“

“是你父親皮下那東西的字跡。“我擰干衣擺的血水，指腹摩挲著令牌邊緣的齒痕。那些看似裝飾的凹凸，實則是黃泉宗祭祀用的密文——三百年前被剿滅的魔道魁首，竟與青冥宗用著同源符咒。

林晚秋的劍鋒突然抵住我喉頭：“你早知道問心階有問題？“

“比你知道的早三天。“我彈開劍刃，從袖中抖出塊染血的留影石。光影中浮現出掌門閉關洞府的畫面：巖壁上爬滿神經索狀菌絲，蒲團上打坐的“人形“后背裂開，伸出六對蟬翼般的透明薄翅。

少女踉蹌后退，劍尖在地面劃出凌亂刻痕。我趁機將令牌按在她掌心：“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當弒父逆徒，或者...“

山腰突然傳來急促的警鐘聲，九短一長，這是宗門最高警戒信號。林晚秋瞳孔驟縮：“護山大陣反噬？“

“是時候收網了。“我扯下她腰間玉牌系在令牌上，抬腳將人踹下寒潭。少女的咒罵聲被瀑布淹沒的瞬間，我捏碎了藏在后槽牙的蠱蟲。

三百丈外的藥廬突然炸開沖天火光，這是給陰九燭的動手信號。

戌時三刻，我披著執事袍混進戒律堂。沿途弟子個個神情恍惚，他們佩劍上的驅邪玉正在滲出黑色黏液——昨日在寒潭投放的孢子見效了。

“宗主急令！“我高舉令牌沖進議事殿。正在爭吵的長老們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執法長老臉上未愈的灼傷還在滲血。

刑堂長老最先反應過來：“放肆！宗主尚在...“

令牌背面的符文突然泛起幽光，我將它重重拍在祭天鼎上。青銅鼎身的饕餮紋活過來般開始游走，所有長老的護體靈氣瞬間紊亂——他們天靈蓋的紫色靈芝正在瘋狂抽搐。

“魔種現世，請諸長老即刻前往鎮妖塔。“我故意讓聲音裹著靈氣傳遍大殿，“這是宗主親諭。“

當最后一位長老化作流光遁去，我從鼎底摳出塊帶血的鱗片。這是昨夜用陸雪清給的化龍散偽造的“證物“，足夠讓那群老家伙在鎮妖塔折騰半宿。

子時，我蹲在藏書閣飛檐上，看著護山大陣的陣眼一個接一個過載爆炸。西北角的獸欄突然傳來嘶吼，那些被陰九燭投喂了狂獸散的靈寵正在沖擊丹房。

“第五處。“我記錄著混亂擴散的方位，懷中令牌突然發燙。西南方傳來劇烈的靈氣波動，看來長老們終于發現鎮妖塔里只有二十只灌了幻蠱的野兔。

丑時二刻，我大搖大擺走進宗主寢殿。床榻上那具披著人皮的替身正在潰爛，神經索斷裂處涌出腥臭的膿血。我將令牌塞進它胸腔，聽著機括咬合的咔嗒聲，墻面的星空圖開始逆向旋轉。

暗門開啟的瞬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九百九十九盞魂燈懸浮在穹頂，每盞燈芯都裹著片弟子命牌。最中央的琉璃盞中，我的命牌正被幽藍火焰炙烤——可惜他們不知道，三日前我就把精血換成了程長老的腦髓液。

“找到你了。“我斬斷連接命牌的神經索，地面突然浮現傳送陣。這是唯有宗主令牌能啟動的禁陣，直通護山大陣核心。

空間扭曲的眩暈感消退時，我正站在塊跳動的肉瘤上。眼前景象連破妄之瞳都感到刺痛：所謂護山大陣中樞，竟是顆直徑三十丈的巨型眼球！瞳孔處流轉的靈氣風暴中，沉浮著歷代宗主的本命法寶。

“楚硯！“怒吼聲從背后傳來。七位長老破空而至，執法長老的右臂已經異化成螯肢，“竟敢玷污圣陣...“

我抬手將令牌插入眼球的虹膜：“諸長老請看，這可是宗主親授的權限。“

令牌上的克蘇魯文突然增殖，順著神經索侵入眼球本體。整顆巨目劇烈震顫，靈氣風暴化作血色漩渦。長老們身上的紫色靈芝集體爆裂，他們抱著頭顱發出非人慘叫——這些寄生體原本就與陣法同源。

“住手！“戒律長老噴著血沫掐訣，“你知道這會毀了...“

“正是要毀干凈。“我笑著看護山大陣開始崩解，第一塊墜落的陣眼碎片砸在外門膳堂。沖天而起的火光中，隱約傳來陰九燭模仿魔修的傳音：“青冥宗倒行逆施，今日替天行道！“

寅時末，我坐在山門牌坊上啃燒雞。腳下是四散奔逃的外門弟子，遠處主峰不斷傳來建筑倒塌的轟鳴。林晚秋御劍而來時，發間還沾著寒潭水草。

“護山大陣損毀七成，十二秘境崩塌其九。“她劍鋒淌著血，“滿意了？“

我拋給她半只雞腿：“現在你是唯一能啟動備用陣法的人。“

“憑什么？“

“就憑你身上流著真正的宗主血脈。“我指向正在坍塌的主峰，“那個怪物二十年前吃掉你父親時，留了滴心頭血在你丹田吧？“

少女的劍氣瞬間割破我臉頰，但她顫抖的手腕暴露了真相。我舔掉嘴角血漬笑道：“不想讓青冥宗變成第二個黃泉宗，就按我說的做。“

晨光刺破云層時，備用大陣的青光籠罩主峰。我站在重啟的陣眼前，看著匆匆趕回的幸存長老們。他們破裂的衣袍下，那些曾經耀武揚威的寄生體正在枯萎。

“楚硯獻策有功，擢升為監察閣行走。“我模仿著掌門口吻宣布，將帶血的宗主令拋給執法長老，“當然，是在找到'閉關'的宗主之后。“

轉身離開時，我握緊袖中那枚真正的令牌。背面的咒文正在發熱，指引著下一處神骸封印之地。

這場火，才燒了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