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獻祭之夜

黎明時分，陳媛終于蘇醒。祁昊第一個注意到她睫毛的顫動，立刻跪到她身邊。

“陳媛？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女孩的眼睛緩緩睜開，但瞳孔異常擴大，黑得幾乎看不到眼白。她盯著祁昊看了幾秒，突然劇烈顫抖起來，雙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領。

“它們...它們要完成儀式...“陳媛的聲音嘶啞得不似人類，“滿月之夜...還差兩個...“

周雯迅速檢查了她的生命體征：“脈搏40，體溫34度，這不可能...正常人早就昏迷了。“她掀開陳媛的衣領，倒抽一口冷氣——陳媛脖子兩側出現了淡淡的鰓狀紋路。

“這是什么？“祁昊用手指輕觸那些紋路，觸感冰涼滑膩。

陳媛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表哥...它們認得你...它們說你是'守望者血脈'...“

祁昊如遭雷擊。陳媛從未這樣稱呼過他。“守望者“——這個詞他在那本日軍日記里見過。

林武走過來，手里握著上了膛的手槍：“她不對勁。離她遠點。“

“她是我表妹！“祁昊本能地擋在陳媛前面。

“看看她的眼睛！“林武低吼，“那已經不是人類的眼睛了！“

陳媛突然咯咯笑起來，聲音帶著詭異的水音：“聰明的大兵...但太晚了...“她的頭以不可能的角度后仰，“它們來了...聽啊...它們在唱歌...“

遠處確實傳來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喉音合唱，比昨晚更近、更響亮。與此同時，被綁在角落的王麗開始劇烈抽搐，口中吐出帶著腥味的白色泡沫。

“我們必須離開這里。“周雯果斷地說，“去高地，等救援。“

他們簡單收拾了武器和剩余物資。林武想把王麗綁著留下，但周雯堅持帶上她：“她是活生生的人，只是病了！“

“你確定那還是王麗嗎？“林武冷冷反問，但還是幫周雯扶起了神志不清的女人。

走出掩體，白天的島嶼看起來平靜得詭異。陽光明媚，海風輕拂，仿佛昨夜的恐怖只是幻覺。但祁昊注意到沙灘上的腳印——比昨晚更多、更清晰，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掩體。

“它們整晚都在監視我們。“林武低聲說，握緊了步槍。

他們沿著山脊向高處移動。陳媛時而清醒時而恍惚，清醒時她哭著道歉，說自己控制不了那些聲音；恍惚時則用那種帶著水音的聲音念叨著“七位祭品“和“偉大蘇醒“。

半路上，王麗突然掙脫周雯，瘋狂地沖向懸崖邊緣。

“王麗！不要！“周雯追上去，在最后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臂。

王麗轉過頭，臉上的表情讓周雯松開了手——那張臉上布滿了鱗片狀的突起，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尖利的牙齒。“加入我們...“她嘶嘶地說，然后主動后仰，墜入懸崖下的海浪中。

“......六個了......“陳媛在祁昊背上夢囈般地說，“......還差一個......“

周雯跪在懸崖邊，雙手發抖。這不是她熟悉的醫學世界，沒有教科書能解釋眼前的一切。林武粗暴地拉起她：“沒時間哀悼！走！“

他們在日落前到達了一處巖架，這里視野開闊，易守難攻。林武用樹枝和棕櫚葉搭了個簡易棚子，周雯則照顧著越來越虛弱的陳媛。

祁昊坐在巖架邊緣，望著遠處漸漸變成紫紅色的海面。他拿出那本日軍日記，翻到最后幾頁：

“1943年10月31日：今晚是萬圣節，也是我們完成儀式的時刻。大佐已經變了，他的皮膚開始脫落，露出下面的鱗片...但我們不在乎。永生就在眼前...“

“1943年11月1日：它來了。那么巨大，那么美麗。當它的眼睛看向我時，我感到無比榮耀...我的鰓已經完全長成...明天我們就要去海底城市了...“

最后一頁用日文寫著一段像是咒語的話，旁邊畫著那個祁昊已經熟悉的符號——洞穴黑石上的符號。

“祁昊。“林武的聲音打斷了他的閱讀，“我們需要談談。“

林武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嚴肅。他檢查了周雯和陳媛都在棚子里休息，才壓低聲音說：“救援不會來了。“

“什么？但衛星電話——“

“我根本沒打通。“林武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當時信號太弱，呼叫剛接通就斷了。我撒謊是為了維持大家的希望。“

祁昊感到一陣眩暈：“那...我們死定了？“

“不一定。“林武的目光轉向熟睡的陳媛，“那些東西...它們想要她。我昨晚看到它們如何...膜拜她。如果我們把她交出去——“

“你瘋了？！“祁昊猛地站起來，“她是我家人！“

“聽我說完！“林武抓住祁昊的肩膀，“它們明顯在進行某種儀式，需要七個祭品。現在已經死了六個...如果獻上第七個，也許其他人就能活。“

“你怎么知道這些？“

林武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內側的紋身——那個符號。“我父親是二戰日軍后裔。他癡迷于這些邪教...從小給我灌輸這些瘋狂思想。我參軍就是為了逃離他。“他苦笑一聲，“諷刺的是，那些知識現在可能救我們的命。“

祁昊想起陳媛說的“守望者血脈“。難道這一切都是某種命中注定？他看向熟睡的表妹，想起她小時候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樣子...

“不。“他堅定地說，“我們另想辦法。“

林武沒再說什么，但祁昊看到他眼中閃過的決絕。

夜幕降臨，滿月升起，大得反常，紅得像血。陳媛的狀況急劇惡化，她全身抽搐，皮膚上浮現出越來越多的鱗狀紋路，喉嚨里發出咕嚕咕嚕的水聲。

周雯用盡了醫療包里的所有藥物，都無濟于事。“這不是任何醫學已知的病癥...“她的聲音充滿絕望，“她的細胞...正在重組...“

遠處，那種可怕的歌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來自四面八方，越來越近。林武站在巖架邊緣，步槍上膛，警惕地掃視下方的叢林。

“它們來了。“他冷靜地說，“數量很多。“

祁昊拿起另一把步槍，盡管他從沒開過槍。月光下，叢林邊緣開始出現那些蒼白的身影——有的像人，有的像魚，還有的介于兩者之間。它們移動的方式怪異扭曲，卻出奇地協調，像是被同一個意識控制著。

“別讓它們靠近！“林武開火了。

槍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刺耳。最前面的幾個生物中彈倒下，但更多的從叢林里涌出。祁昊也扣動扳機，后坐力震得他肩膀生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打中了什么，眼前的場景如同最瘋狂的噩夢。

突然，一聲尖叫從身后傳來。祁昊轉身，看到周雯正與什么東西搏斗——是陳媛！女孩的力氣大得驚人，將周雯按在地上，手指掐著她的脖子。更可怕的是，陳媛的臉正在變形，嘴角撕裂，眼睛凸出...

“陳媛！不！“祁昊沖過去，試圖拉開她，卻被一股超乎想象的力量甩開。

槍聲再次響起。陳媛的身體猛地一震，松開了周雯。她緩緩轉身，胸口有一個汩汩冒血的彈孔。林武站在幾米外，手槍還在冒煙。

“必...須...七...個...“陳媛——或者說那個占據她身體的怪物——用非人的聲音說道，然后癱倒在地。

歌聲戛然而止。叢林邊緣的那些生物同時停下動作，像是被按了暫停鍵。接著，它們齊刷刷地跪倒在地，面向陳媛的尸體，發出一種哀鳴般的音調。

“不...不...不...“周雯爬向陳媛的尸體，顫抖的手撫過女孩變形的臉龐，“她還是個孩子啊...“

林武的表情冷酷如石：“這是唯一的辦法。七個祭品齊了，它們應該會離開了。“

祁昊說不出話來。他看著表妹的尸體，又看看林武，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需要七個祭品？“

林武沒有否認：“我在洞穴里看到那些符號時就知道了。這是古老的獻祭儀式——七位祭品喚醒沉睡者。“他指著遠處月光下的海面，“它們在那里...等待了幾千年...“

海面突然沸騰起來，一個巨大的、難以名狀的陰影在水下移動。那東西如此龐大，光是看到就讓人精神崩潰。祁昊感到一股原始的恐懼從骨髓深處涌出，雙腿不受控制地發抖。

“你做了什么...“周雯嘶聲說，“你喚醒了什么...“

林武卻露出一種狂熱的虔誠表情：“偉大克蘇魯...我父親是對的...它們真的存在...“

就在這時，陳媛的尸體突然動了一下。在三人驚恐的注視下，那個胸口中彈的“尸體“緩緩站了起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她——它——轉向林武，裂開那張已經變成血盆大口的嘴：

“......錯......儀式......需要......自愿......祭品......“

林武的臉色瞬間慘白。他轉身想跑，但已經晚了。陳媛——那個曾經是陳媛的東西——以閃電般的速度撲向他。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太過恐怖，祁昊的潛意識自動屏蔽了大部分細節。他只記得尖叫聲、撕裂聲，以及最后看到的——林武被拖向懸崖邊緣時那張扭曲的臉。

歌聲再次響起，這次帶著勝利的歡欣。海面下的巨大陰影緩緩下沉，那些岸上的生物開始退回海中。曾經是陳媛的東西最后看了祁昊一眼，那眼神中依稀還有一絲表妹的影子。

“......血脈......保護你......“它說，然后縱身躍入懸崖下的海浪中。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祁昊和周雯呆立在月光下，周圍只剩下血腥味和海風。七位祭品已經齊了——張銳、蘇梅、鄭志豪、李夢、王麗、陳媛、林武。但活下來的兩人知道真相：最后一個祭品不是自愿的，儀式沒有真正完成。

“它們...還會回來。“周雯喃喃道，“對嗎？“

祁昊沒有回答。他看向手中的日軍日記，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自己對這些符號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他祖父是二戰日軍翻譯官，戰后移民中國。那些童年時祖父強迫他學習的“家族歷史“，那些他以為只是瘋言瘋語的故事...

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