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對余盈盈的印象完全相反，丁長樂在庭上見到受害人章一諾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阿諾很高，將近185的身高，但身材偏削瘦。所以有種獨特的少年感。五官也長得很精致，自然的劍眉，櫻色薄唇，有種韓國男團成員的感覺，是時下很受小女孩歡迎的長相。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丁長樂也不例外。但真正讓她對阿諾心生好感的是他在庭上陳述案情時不卑不亢的口吻。說到自己被凌辱的部分時，阿諾將沒有血色的唇瓣咬成了鮮紅。看得出他很難受，但并沒有因此中斷陳述或是情緒失控。

對于性侵這種案子，當(dāng)事人往往難以啟齒。何況他還是個男人。開庭前就有不少人嘲笑他是倒貼吊金主，為了訛錢臉都不要了。但丁長樂直覺他不是這種人。

第一次開庭，公訴方陳述了案件事實和對三名被告人分別的指控。

“被告是否承認(rèn)犯罪事實？”

“我代表我當(dāng)事人，第一被告余盈盈，不承認(rèn)指控。我方做無罪辯護。”

“……第二被告認(rèn)罪。”賈懷的律師無語的瞥了一眼東方廌。

“第三被告認(rèn)罪。”

受害人出庭作證，公訴人先發(fā)問。“阿諾，你說你喝了混有迷藥的酒后失去意識，那為什么會記得這么清楚三位被告是如何侵害你的？”

“痛。”阿諾回答的言簡意賅。“他們用鞭子抽我，還有那些……工具。我雖然意識不清醒，但是還知道疼。”

庭下有一些阿諾做直播的粉絲，聽到這里都發(fā)出了大聲抗議。有些女孩還忍不住抱頭痛哭，為了她們的偶像所遭受的罪而難過。審判長不得不反復(fù)強調(diào)法庭紀(jì)律才穩(wěn)住她們情緒。

“是這些工具嗎？”公訴人將警方在酒店采證拍的照片一樣樣擺在他面前。有些東西丁長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光看照片就覺得發(fā)指。

阿諾低頭，有些不齒。“……是。”

公訴人的口吻顯得有些不近人情，問題直接又尖銳。東方廌在檢察院多年，知道這是公訴方在盡量用專業(yè)沒有溫度的陳詞來掩蓋事件本身的難堪。

公訴方提交了一份報告給審判長。“這是從酒店發(fā)現(xiàn)的情趣用品上提取的體液分析，結(jié)果很清楚的表明上面均有我當(dāng)事人的血液和體液。證明我當(dāng)事人并未說謊。他曾遭受長時間身體心理上的迫害，第一被告犯故意傷人罪，猥褻罪事實確鑿！第二，三被告也是共犯！”

“有異議！公訴人這是在事實未明前擅自為我當(dāng)事人定罪！”東方廌站起身。

“請公訴人注意言辭。公訴人盤問結(jié)束，請辯方律師發(fā)問。”

“你藝名叫阿諾是吧？直播平臺上粉絲數(shù)有八萬，人氣挺高啊。比一般的三流小明星粉絲都多。”東方廌翻動著手機，饒有興致的和阿諾閑聊起來。“案發(fā)前一晚，你和同為主播的好友潘玉麟聯(lián)手直播時說了什么？”

“審判長，辯護人提出的問題與本案無關(guān)。”

“審判長，我提的問題與本案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可以證明章一諾的動機。”

“抗議無效，辯護人繼續(xù)。證人請如實作答。”

“就是像往常一樣一起直播打游戲。”

“那請你解釋一下，潘玉麟在直播里說的這一句‘阿諾，明晚帶你去釣魚’是什么意思？你們第二晚就去參加了‘生來不凡’的盛宴，這里的魚是否指的是余盈盈？”

“不是。”

“那是什么意思？潘玉麟現(xiàn)在的女友是余盈盈的閨中密友。而潘玉麟本人也是因為余盈盈閨蜜狠砸了一筆錢而迅速漲粉。為此潘玉麟和你提過，讓你也找一個金主捧捧人氣對不對？如果你否認(rèn)，我們待會可以傳喚潘玉麟上庭作證。也許‘魚’并不是特指余盈盈，可以是當(dāng)晚在場任何一個有錢人。我說的對嗎？”

“是，但這只是老潘的建議。我并沒有采納。”

“哦？這么說你去參加那個宴會并不是為了錢？那這是什么？”

東方廌掏出一張空白支票，所有人都不解何意。東方廌走回自己座位和丁長樂說：“鉛筆。”

丁長樂遞給她一只鉛筆，她在審判長面前用鉛筆輕描了一遍空白支票。淡淡的筆跡顯現(xiàn)了出來。這是從余盈盈支票本上撕下來的最上面的一張，因為她簽支票用的是鋼筆，鋼筆留下的凹印都會留在下一張支票上。

空白支票上很清楚的寫明，收款人是章一諾，還有他的賬戶。金額是十萬。

“十萬，數(shù)額對于余盈盈來說不大，對你來說也不小。她為什么要無緣無故給你這一筆錢？”

“……”章一諾不回答。

“審判長，對方辯護律師未在舉證期限內(nèi)提交證據(jù)。檢方請求證據(jù)無效。”

東方廌心中當(dāng)然也清楚，這份補充證據(jù)不得上庭。但是庭審里坐著這么多記者，與其說是給審判長看的，不如說是出示給媒體看的。

“你們之間存在金錢肉體交易對不對！”東方廌沒有給章一諾反駁的機會，搶在審判長開口之前反頭對聽審席的觀眾說。“這根本不是故意傷害或者猥褻，而是章一諾與被告兩個成年人之間自愿的交易。也許因為被告想要更多的錢，也許我的當(dāng)事人哪里沒有滿足他的要求。所以他不惜自導(dǎo)自演了這一場‘窮大學(xué)生被富二代女強奸’的丑聞，來陷害我的當(dāng)事人！”

章一諾聽的目瞪口呆，丁長樂亦是。被告席上的三個年輕人表情都是一致的驚訝，隨即賈懷和王青對視一眼，笑了一下。這個律師真有幾把刷子。

“不是！”聲音同時從章一諾和余盈盈的口中發(fā)出來。東方廌一臉不可思議的攤手看向自己的當(dāng)事人。

“第一被告有什么要說的？”審判長問。

“這錢是當(dāng)晚喝酒玩游戲的時候，我們輸給他的。”余盈盈說的坦蕩。

“我奶奶病重，家里經(jīng)濟緊張，我才做直播賺錢。去‘生來不凡’的宴會也確實是為了錢去的，但那是我一杯一杯酒喝回來的，和后來發(fā)生的事情無關(guān)。”阿諾補充了一句。

富二代間無聊的游戲，為了看章一諾這樣的人出洋相。“深水炸彈”一杯一千，喝到后面還有加碼。所以一向酒量不錯的章一諾那晚才會喝的爛醉如泥。

本來還想對突擊證據(jù)提出反對意見的檢察官松了一口氣，被告不打自招。這回東方廌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把自己往坑里帶。

“Shit。”東方廌把手里的鉛筆丟到桌上，暗自咒罵了一句。這下好了，本想借這張支票降低受害人誠信度，這下反而讓審判長和聽審的觀眾都同情起這個懂事，堅強的窮孩子。

千算萬算，沒算到最后被自己的當(dāng)事人擺了一道。下次再接官司，除了錢，還要多一條規(guī)矩。不接熊孩子的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