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狂，鞭子般抽打著山間那座孤零零的破廟。風(fēng)在腐朽的窗欞間凄厲嘶吼，卷起塵土與枯葉，撲打在趙輝單薄的脊背上。他蜷縮在神龕后的陰影里，骨頭縫里都沁著寒意，胃袋縮成一團(tuán)堅(jiān)硬的石頭，火燒火燎地疼。上一次進(jìn)食，已是三天前的事了。

供臺(tái)上，幾樣干癟發(fā)黑的果子，一塊硬得能砸死狗的粗糲餅子，在積滿灰塵的破陶碗里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誘惑。趙輝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駭人，饑餓像無數(shù)只螞蟻，啃噬著他的理智。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壓抑的咕嚕聲。求生的本能最終壓倒了最后一絲敬畏。他猛地?fù)溥^去，抓起那塊冷硬的餅子，死命往嘴里塞，粗糙的碎屑刮得喉嚨生疼。

就在他狼吞虎咽，幾乎被噎住時(shí)，目光掃過供臺(tái)角落。那里，半截白燭歪斜地立著。燭身污濁，裹著一圈褪色發(fā)黑的經(jīng)幡碎布，蠟淚凝固堆積，如同干涸的暗色血塊。它混在那些同樣蒙塵的供品里，毫不起眼。趙輝的心，卻毫無征兆地“咯噔”一跳。是了，家里那盞油燈，燈油早就熬盡了，只剩個(gè)空殼。這半截殘燭，或許能……驅(qū)散一絲這無邊的黑暗與寒冷？念頭一起，便再也壓不下去。他幾乎是下意識(shí)地，一把將那冰冷的蠟塊抓了過來，緊緊攥在手心，連同剩下的果子，一股腦兒塞進(jìn)懷里，然后像受驚的兔子，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破廟殘破的門洞，一頭扎進(jìn)外面瓢潑的雨幕和濃稠的黑暗里。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他澆透，懷中那截硬邦邦的蠟燭緊貼著皮膚，竟透出一股奇異的、頑固的暖意，像是里面藏著一粒不肯熄滅的余燼。這暖意非但沒有帶來絲毫慰藉，反而讓趙輝的心跳莫名地快了起來。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回自己那間搖搖欲墜的土坯屋，濕透的粗布衣緊貼在身上，冷得他牙齒咯咯打顫。

屋內(nèi)是比外面更濃重的黑。他摸索著，從灶膛深處掏出火鐮和火石，又抓了一把引火的干草絨。火鐮撞擊火石，迸發(fā)出幾點(diǎn)轉(zhuǎn)瞬即逝的星火，在絕對的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趙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孤注一擲的緊張。終于，嗤啦一聲輕響，一點(diǎn)微弱的火苗在干草絨上怯生生地跳起。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那點(diǎn)微弱的火苗湊近懷中的殘燭。燭芯是灰暗的，帶著一種被遺忘的陳舊感。就在火苗舔舐上去的剎那，燭芯猛地爆開一團(tuán)極小的、刺目的白光，“噼啪”一聲輕響，仿佛沉睡了很久的東西突然驚醒。隨即，一團(tuán)昏黃、卻異常穩(wěn)定的燭光驟然亮起，瞬間撐開了小屋一角令人窒息的黑暗。

光芒驅(qū)散了眼前的濃墨，也照亮了趙輝臉上深刻的饑餓紋路。他盯著那跳動(dòng)的火苗，一股難以言喻的沖動(dòng)攫住了他，如同被那燭光催眠。他舔了舔依舊干澀的嘴唇，對著那簇小小的火焰，近乎夢囈般低語：“肉……給我一塊肉……肥的，熱乎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燭火猛地向上竄起！火苗不再是溫和的昏黃，而是變成一種近乎妖異的幽綠，瘋狂地跳躍、膨脹，瞬間填滿了整個(gè)狹小的空間，將墻壁、屋頂乃至趙輝驚駭?shù)哪樁加痴盏靡黄瑧K綠。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熟肉油脂香氣，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來自屠場深處的腥甜，毫無征兆地憑空爆發(fā)出來，瞬間灌滿了趙輝的鼻腔和肺腑。

他驚得倒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眼睛死死盯著那詭異的綠焰。光芒只持續(xù)了短短一瞬，便驟然回縮，恢復(fù)了昏黃。燭火搖曳，似乎比剛才微弱了一點(diǎn)點(diǎn)。而在那破舊的木桌上，就在跳躍的燭影旁邊，赫然出現(xiàn)了一大塊熱氣騰騰、油光發(fā)亮的熟肉！肥厚的脂肪層還在微微顫動(dòng)，滋滋作響，散發(fā)出致命的誘惑。

趙輝的腦子一片空白，巨大的震驚和狂喜瞬間淹沒了所有的恐懼。他像一頭餓瘋了的野獸，撲到桌前，抓起那塊滾燙的肉就往嘴里塞。滾燙的油脂燙得他齜牙咧嘴，他卻渾然不顧，大口撕咬、吞咽，滾燙的肉塊滑過喉嚨，帶來一種近乎痛苦的滿足感。他吃得涕淚橫流，油污沾滿了胡須和衣襟。胃被填滿了，一種久違的、甚至有些虛幻的飽脹感升騰起來。他癱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墻，滿足地打著飽嗝，眼睛卻像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桌上那支靜靜燃燒的蠟燭上。燭火依舊昏黃，無聲地燃燒著，將他的影子投在墻壁上，扭曲而巨大。

飽腹帶來的短暫眩暈感漸漸退去，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嶙峋的礁石，一種更深的、更黏稠的欲望從心底翻涌上來。這蠟燭……它能變?nèi)猓鞘遣皇恰?

趙輝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耳膜里轟轟作響。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湊近那簇跳動(dòng)的火苗。昏黃的光映著他眼中交織的貪婪與恐懼，那張被油污和塵土弄臟的臉顯得格外扭曲。他舔了舔嘴角殘留的油脂，聲音因?yàn)榧?dòng)而嘶啞顫抖：“銀子……我要銀子！十兩……不！五十兩！要雪花紋銀！”

這一次，他死死盯住了燭火。

話音落下的剎那，燭火猛地一縮！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了一下，原本黃豆大小的火苗驟然變成了一粒細(xì)微到幾乎看不見的針尖！小屋內(nèi)的光線瞬間黯淡下去，如同墜入一口深井的邊緣。一股冰冷刺骨的風(fēng)憑空卷起，打著旋兒掃過地面，帶來一股濃烈的、香火焚燒過后的焦糊灰燼氣味，嗆得趙輝一陣咳嗽。

緊接著，那針尖般的火苗猛地向外一爆！沒有剛才的妖異綠光，而是爆開一團(tuán)刺目的慘白！光芒亮得如同閃電，瞬間將屋內(nèi)的一切照得纖毫畢現(xiàn)，墻壁上剝落的土塊、墻角堆積的蛛網(wǎng)、趙輝臉上驚駭欲絕的表情，全都清清楚楚。白光一閃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cuò)覺。燭火劇烈地?fù)u晃了幾下，終于穩(wěn)定下來，卻比之前明顯矮了一截，燭身融化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蠟淚汩汩流下，在污濁的燭臺(tái)上堆積。

而在那燭臺(tái)旁邊，就在慘白光芒消失的地方，多了一堆沉甸甸、白花花的銀錠！整齊地碼放著，在昏黃的燭光下反射著誘人而冰冷的光澤。每一錠都清晰無比地鑄著官府的印記，邊緣銳利，帶著一種嶄新的、剛從熔爐里澆鑄出來的生硬感。一股濃烈的金屬腥氣和香灰混合的怪味彌漫開來。

趙輝撲了過去，雙手顫抖著抓起那些冰冷的銀錠。沉！真沉！冰涼的觸感透過皮膚直滲入骨髓。他拿起一錠，湊到燭光下細(xì)看，那清晰的“五十兩”字樣和繁復(fù)的官印紋路像烙鐵一樣燙進(jìn)他的眼睛。是真的！他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將臉埋進(jìn)冰冷的銀堆里，貪婪地呼吸著那金屬和香灰混合的氣息，肩膀因狂喜而劇烈地聳動(dòng)。

然而，就在這狂喜的頂峰，眼角余光瞥過燭臺(tái)，那明顯短了一截的燭身和堆積得異常迅速的蠟淚，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沸騰的血液里。一絲寒意，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銀子冰冷沉重，堆在破桌上，卻像一塊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趙輝的視線。那點(diǎn)由飽食和財(cái)富帶來的短暫暖意迅速消散，心底那個(gè)被強(qiáng)行壓下的空洞，在銀錠刺目的反光中，反而被照得更大、更深、更黑，像一張無聲吶喊的嘴。是秋娘。他那病死的妻。她走時(shí)枯槁的臉，深陷的眼窩里最后一點(diǎn)微弱的光，還有緊緊攥著他衣袖、最終無力滑落的冰冷的手……這些畫面，在這詭異的燭光下，比任何時(shí)候都更清晰，更鋒利地切割著他的心。

“秋娘……”他喃喃出聲，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目光從冰冷的銀錠上抬起，死死黏住那跳動(dòng)的燭焰。燭火似乎比剛才更弱了，微弱的光圈只能勉強(qiáng)罩住燭臺(tái)本身，燭身融化得更快，蠟淚如同絕望的眼淚，一層疊一層地流下、堆積、凝固。一種強(qiáng)烈的、不顧一切的沖動(dòng)攫住了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連著深淵。

“把她還給我！”趙輝猛地?fù)涞阶狼埃p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燭火瘋狂搖曳。他對著那簇微弱得仿佛隨時(shí)會(huì)熄滅的火苗，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聲音扭曲變形，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讓秋娘回來！現(xiàn)在！讓她回來！我要我的秋娘！”

這一次，沒有爆燃，沒有異光，沒有怪風(fēng)。

燭火，驟然熄滅了。

不是搖曳，不是變暗，是徹底地、毫無征兆地、瞬間熄滅！仿佛有一只冰冷無情的手，猛地掐斷了那最后一絲光明的源頭。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如同沉重的鐵幕轟然落下，瞬間吞噬了整個(gè)土屋。窗外那點(diǎn)微弱的天光似乎也被徹底隔絕。趙輝僵在原地，拍在桌上的手還保持著那個(gè)姿勢，寒意從指尖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動(dòng)。

完了？結(jié)束了？秋娘……

就在這死寂的、凝固的黑暗里，門外，極其突兀地，響起了聲音。

篤…篤…篤…

是敲門聲。

緩慢，僵硬，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沉悶感。一下，又一下，間隔長而均勻，敲打在搖搖欲墜的破舊門板上，像敲在趙輝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

趙輝猛地抽回手，黑暗中，他驚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想穿透這濃稠的墨色看向門口的方向。那敲門聲……太熟悉了！秋娘！是秋娘！她以前從田里回來，手上沾了泥水，敲門時(shí)就是這種帶著水汽的悶響！

狂喜如同巖漿瞬間沖破恐懼的冰層。秋娘！蠟燭真的顯靈了！他什么都顧不上了，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桌子邊爬開，跌跌撞撞地沖向門口。黑暗絆了他一下，他重重摔在冰冷的地上，又立刻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撲到門邊。

“秋娘！秋娘！”他帶著哭腔，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忙腳亂地去抽那根頂門的粗木門栓。木頭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門栓終于被抽開。

他猛地拉開了門。

一股濃烈的、帶著雨水腥氣的泥土味，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像是腐敗植物根莖被深翻出來的腥腐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撲面而來，瞬間灌滿了小屋。

門外，站著一個(gè)模糊的人影。

黑暗中，趙輝只能勉強(qiáng)辨認(rèn)出那熟悉的身形輪廓，還有那身……似乎是秋娘下葬時(shí)穿的、漿洗得發(fā)硬的粗布衣裙。

“秋娘！”趙輝狂喜地呼喚著，伸出顫抖的手，想要抓住黑暗中的人影。

人影沒有回應(yīng)，只是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關(guān)節(jié)滯澀的僵硬，一步……一步……邁過了低矮的門檻。隨著她的進(jìn)入，那股濕冷的、裹挾著深層泥土腥腐的氣息更加濃重，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趙輝胸口，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趙輝下意識(shí)地后退了一步，莫名的寒意順著脊椎瘋狂上竄。

人影進(jìn)了屋，站定在門內(nèi)的黑暗里。趙輝手忙腳亂地摸索著，抓起桌上的火鐮火石。他必須看清！必須看清秋娘的臉！他瘋狂地敲擊火石，火星迸濺，卻怎么也點(diǎn)不著火絨。恐懼攫住了他，手指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

終于！嗤啦！

一點(diǎn)微弱的火苗在火絨上燃起。趙輝哆嗦著，將這點(diǎn)微弱的希望之光，顫抖地湊向桌上那支剛剛熄滅的殘燭。火絨觸到冰冷的燭芯。

燭芯竟然瞬間點(diǎn)燃了！沒有爆裂，沒有異象，只是一簇微弱的、但無比穩(wěn)定的昏黃火苗重新亮起，仿佛它從未熄滅過。

小小的燭光掙扎著撐開一圈昏黃的光暈，勉強(qiáng)照亮了門口那片區(qū)域。

光，首先照亮了那人影垂在身側(cè)的一只手。枯瘦，青白，指甲縫里塞滿了黑褐色的、濕漉漉的泥土。接著，光線向上移動(dòng)，照亮了粗布衣裙的下擺。裙角沾滿了泥漿，沉甸甸地往下墜著，還在不斷滴落渾濁的水珠，在門口積起一小灘泥水。那泥水的顏色……深得發(fā)黑。

趙輝的呼吸徹底停滯了。他像被釘在原地，脖子僵硬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向上抬。目光艱難地越過沾滿泥漿的衣襟，越過微微凹陷的胸口……終于，落在了那張臉上。

昏黃的燭光搖曳著，勾勒出那張臉。是秋娘。那眉眼，那輪廓，熟悉得讓他心碎。

但……又不完全是。

皮膚是死水般的青灰色，毫無光澤，緊緊包裹著凸出的顴骨。嘴唇干癟、開裂，呈現(xiàn)出一種腐敗的紫黑色，微微向下耷拉著。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眼珠渾濁，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翳，沒有任何神采，空洞地、直勾勾地“望”著趙輝的方向。那眼神里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一絲活氣，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漠然。

燭光在她臉上跳躍，光影變幻間，那張青灰色的、死寂的臉上，嘴角的肌肉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向上牽扯了一下。

一個(gè)笑容。

一個(gè)凝固的、毫無溫度、甚至帶著一絲……嘲弄意味的詭異笑容，在死氣沉沉的臉上驟然綻放。

趙輝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他發(fā)出一聲短促的、不似人聲的抽氣，巨大的恐懼像冰錐刺穿了他的心臟和喉嚨，讓他無法尖叫，無法動(dòng)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張帶著詭異笑容的臉，在搖曳的燭光下，緩緩地、緩緩地向他靠近。

那只沾滿濕冷墳?zāi)嗟氖郑瑯O其緩慢地抬了起來，帶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土腥腐氣，目標(biāo)明確地伸向他的脖頸。那動(dòng)作僵硬，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宿命般的精準(zhǔn)。

冰冷！那指尖尚未觸碰到皮膚，一股能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已經(jīng)穿透空氣，先一步刺中了趙輝的咽喉。

就在這生死一瞬的絕望中，趙輝那因極度恐懼而渙散的瞳孔，鬼使神差地向下移動(dòng)了一寸。

他的目光，落在那支重新燃起、穩(wěn)定燃燒的蠟燭上。

昏黃的光線搖曳著，清晰地照亮了蠟燭底部——那污濁蠟淚堆積、緊貼著破舊燭臺(tái)底座的地方。

就在那里，在凝固的蠟淚之下，燭身本身的材質(zhì)上，赫然刻著兩個(gè)深深的小字！

那字跡殷紅刺目，如同用鮮血新近寫成，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fā)著不祥的光澤——

趙輝。

是他自己的名字！

這兩個(gè)血紅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jìn)他的視網(wǎng)膜，燙進(jìn)他一片空白、只剩下無邊恐懼的腦海深處。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耳朵里瘋狂奔涌的轟鳴，和那冰冷手指帶著濕泥、即將貼上他脖頸皮膚的、無限放大的觸感。

燭火，在這死寂的一刻，猛地向上竄了一下，火苗詭異地拉長、扭曲，將妻子嘴角那抹凝固的、嘲弄的詭異笑容映照得纖毫畢現(xiàn)，也將趙輝眼中最后一點(diǎn)光芒徹底吞噬。